独家专访｜《白蛇2》里的杭州还原度为何这么高？导演黄家康：来杭采风不下十 -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陆芳/文 通讯员 尹炳炎/摄

今年暑期档表现最好的国漫电影，无疑是《白蛇2：青蛇劫起》。该片由上海追光影业公司、阿里巴巴影业（北京）公司等共同出品，截止8月3日票房已近3.9亿，豆瓣7.3分。

不论是修罗城的新颖设定，还是惊爆眼球的特效，抑或大女主小青惊险的成长冒险经历，都让人感慨国漫又有新的进步。

2019年《白蛇：缘起》惊艳世人时，钱报记者就专访过黄家康和赵霁两位导演。2021年8月1日，《白蛇2》来杭州路演，钱报记者再次专访了此次独立执导该片的黄家康导演。

黄家康最早在香港一家动画公司工作，后来加盟“追光动画”，从动画总监到现在独立执导，这些年来在动画界的成绩有目共睹。

当日，出现在钱报记者面前的黄家康穿着一件《白蛇2》宣传T恤，随和而健谈。

关于杭州：来杭州采风不下十次，去过不同季节的雷峰塔

黄家康说自己很喜欢杭州，经常来。他喜欢吃杭州的小笼包、东坡肉，特别爱喝西湖牛肉羹，牛肉羹到处都有，但杭州的最好吃。在拍《白蛇：缘起》的时候，他就来杭州采过风，这次《白蛇2》更是来杭州不下十次，西湖、断桥、雷峰塔、浙博都去了很多遍。电影最后，小青逃出修罗城重返人间，是高度还原的现在的杭州。片中，白堤上穿着汉服的年轻人自拍，正是黄家康在西湖边看到的。

钱报记者：电影有很多杭州元素，你们一共采风了几次，去了哪些地方？

黄家康：有很多次，其实《白蛇：缘起》也来杭州采过风。《白蛇2》可能不少于十次。每次来都不太一样，雷峰塔去了很多遍，不同季节都去。白堤也走了很多遍，还有断桥以及浙江博物馆，也去了很多次。我非常喜欢杭州，还有西溪湿地。

对雷峰塔里的木雕版《白蛇传》，我们做了很多研究。电影片尾处的滚屏木雕呈现了片中的重要场景，将小青救小白的冒险经历重现，灵感就来自雷峰塔的木雕。

另外，观众看到的电影里“雷峰塔地宫展览馆”陈设的布置，也几乎和真实的展馆一模一样。我们一开始甚至想用展馆的背景音乐，后来感觉不太合适就没用。

钱报记者：片尾现代杭州的部分，应该就是你们采风的成果吧？

黄家康：是的。有一些镜头是机位拍下来（再画）的，只是当年没有雪景。我们觉得西湖是小青、小白比较美好的回忆，最后回归到这个地方会很有感染力。

钱报记者：片尾为什么会想到西湖下雪？

黄家康：下雪是很美的景象，比较温和，下着雪，意境很美。

另外，我们采风的时候也发现了有趣的景象，在西湖边看到很多年轻人穿汉服，但他们拿着手机。这和我们电影很像，有时候分不清我们到底在古代还是在现代。杭州也有一些现代建筑物和古代建筑物，传统文化和现代文明很好地交融在一起。

钱报记者：电影最后的彩蛋，宝青坊主从一座桥下拿到一个神秘宝盒，那是断桥吗？

黄家康：不是断桥，是玉带桥（西里湖和岳湖之间，连接苏堤春晓和曲院风荷两个著名景点，西湖上唯一的一座有廊亭的汉白玉拱桥）。真实的玉带桥下面是不能到下水道的，只是桥，我们进行了改变，但创作源头是玉带桥，它的造型太精美了。

西湖玉带桥 CFP供图

钱报记者：接下来《白蛇》的故事是否又和杭州有关系？

黄家康：有可能，我们还在创作中，《白蛇》和杭州有很多渊源。

我们也去了金山寺。小青来到现代，本来妖怪能活一千年，甚至更久，回到现代是完全有可能的。最后故事也是来到现代，看是否可以延续这种神话。

钱报记者：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白蛇的传说会发生在杭州？

黄家康：不知道。从古至今杭州一直是很美丽的城市，西湖也是很传奇的地方，有这么多美景，所以肯定有原因。

关于“执念”：“躺平”要不得，遇到困难还是要坚持

如果说《白蛇：缘起》讲的是爱情故事，那么《白蛇2》则围绕小青救小白，讲了一个关于“执念”的故事。

正因放不下“执念”，才会有鬼怪出没、险象环生的修罗城，城里各色人等和妖怪，也因“执念”而纠缠、追杀。与此同时，修罗城里还有一个“无池”，跳进去就会洗去“执念”获得重生。小青在修罗城历经磨难，始终不放弃救小白的“执念”，最终打败了法海，将雷峰塔推翻。

钱报记者：这次《白蛇2》为什么想到讲“执念”的故事？

黄家康：首先“执念”并不是负面的，是中性的。每个人都有“执念”，所谓“执念”可以理解为目标、初心，甚至理想，主要看每个人如何对待事情，如果走火入魔可能就过了。

比如正在进行的奥运会，运动员有对运动的“执念”，没有“执念”是达不到高峰的。

每个人生活中都有大大小小的“执念”，我们做动画电影也是，三年制作过来很困难，我们坚持了下来，希望通过电影可以和观众交流。

现在有一些说法叫“躺平”，什么都不干。说白了有一个原因是，我们的生活压力很大，大家觉得绷得很紧。

偶尔放松很正常，人会遇到困难也可能想放弃。但什么都不敢什么都不做，不是年轻人或者社会应该有的风气。

我们希望年轻人能找到目标，不如意的事每个人都会有，希望电影给到观众正能量。生活中遇到不顺利的事情时，可以像小青一样坚持下来。其实小青也有可能想过放弃，但身边总有像蒙面人这样的人无条件付出。小青很幸福，因为蒙面人帮她，达到她的“执念”。

钱报记者：电影里也有一个“无池”，是叫大家放下“执念”。

黄家康：放下“执念”就没有理想了，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有些时候状况不太一样。

我们的电影是开放的，有些“执念”觉得很痛苦，过不去去放弃也能理解。有些人很坚持，战胜困难达到目标也可以理解。我们在电影中是开放的，并不是说“无池”就是不好。

关于“青白”的情感：姐妹情一千年，更多是亲情

《白蛇2》是国漫电影首位“大女主”电影，小青在片中奉献了精彩的表现，面对修罗城内艰难的生存环境和各种妖魔鬼怪的阻拦，小青心持“救姐姐”的“执念”，不惧万难，将“美强惨”的属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以说，小青也是一个现代女性，在经历了一系列生死考验之后，幡然醒悟。

一开始她觉得，不能像小白那样找一个弱男人阿宣，但当她找到强男人司马之后，发现这些男人一样会临阵逃脱。

于是小青对自己说，自己强大才是真强大，不靠男人靠自己。

钱报记者：这次小青为什么是一个现代少女的设定？

黄家康：小青的人物性格本身就很现代女性，小青从古到今都很俏皮，很有趣，没有这么正经，敢于挑战规则，敢爱敢恨，就像现在说的“要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她确实具备了很多现在女性的特点，通过她和现代观众交流很合适。

电影中，她的遭遇也和有些观众的遭遇很像，对于爱情，是找厉害的人，还是找爱她的人？很多观众在现实中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父母很现实，比如女儿嫁给你，你有没有房，有没有北京户口？我们希望爱情理想化，但其实很现实。

钱报记者：阿宣软弱一点，司马强一点，但强的还是不靠谱，还是要靠自己。

黄家康：我们不是说所有男人都不好，但不能否定社会上有这样的人，通过这些反映社会现象。

钱报记者：小青和小白之间的感情有一千年，所以是跨越性别的感情，更像亲情？

黄家康：我觉得更像亲情，也最容易让普通观众理解，人家姐妹情一千年，更多是亲情。

亲情的感觉是看到你好就高兴，不一定要天天和你在一起。比如父母对小孩，就是希望他们好，就是小孩到外面生活，不在父母身边也可以。所以青白之间更接近亲情，性别是女孩，就有点姐妹的感觉。

我们自己也在内部讨论了很久，最后结论是不可能定义某一个情感。这是一个一千年的关系，妖怪的情感怎么可以和我们的情感完全一样。

关于挑战：希望电影值得回味，观众有一些思考和收获

对于此次独立执导《白蛇2》，黄家康表示遇到了不少困难。现在观众反响不错让他很欣慰，他最关心的是电影能不能与观众交流。

钱报记者：《白蛇：缘起》是您和赵霁两个导演，这次您单独执导《白蛇2》，最大挑战是什么？

黄家康：复杂度和关注的东西比以前多太多，而且在续集的时候确实遇到更大的压力，《白蛇：缘起》得到了很多观众的肯定，我们也希望续集能做出不一样。

很真心地说，当时有很多不同的方案，但我们不希望选择一个所谓保守的，所谓没有变化的原地踏步的故事进行创作。

现在观众的审美进步很快，他们需求很大。这几天路演我感受很深，其实观众们的水平非常高，我们创作的概念都能看得出来，所以，现在的观众不单纯在电影院里看两个多小时，他们更希望在影片中有一些思考和可挖掘的内容。

电影本来就应该这样，每个人看都有不同的理解。比如十岁的小孩和二十岁的人看，因为人生经历不同，所以观点不一样。比如问十岁的小孩问他喜欢小青蛇，他会说很小青搞笑。

我们希望电影可以值得回味，电影中有一些思考和收获。

钱报记者：拍了两部《白蛇》，《白蛇2》也有很多新的东西，今后再拍的话希望哪些方面有突破？

黄家康：不是每一个作品都要有所突破，主要是我们影片是否和观众有交流？题材是否是观众们所关心的？是否是他们最想了解的情感以及价值观的话题？有的话题有可能不需要技术有突破。

特效画面要能表现故事，《青蛇劫起》“劫起”肯定有很多磨难，要让观众觉得非常艰难，因为非常艰难的事都能坚持下去，感受到坚持的可贵。

钱报记者：感觉小青觉得逃出修罗城太难了。

黄家康：我们故事的节奏感很紧凑，让大家喘不过气，刻意营造了这样的氛围。在创作过程中让大家松一口气是水劫之后，小白和小青交流的时候，那时候感觉喘了一口气，其他时间都很绷紧。

钱报记者：导演这几年有比较喜欢的动画电影吗？

黄家康：我现在会看不同的电影，不局限于动画电影，会看很多漫画、纪录片、舞台剧都会看。有时候更多地看舞台演出，我去西安看了不少舞台演出，对中国传统文化非常感兴趣，觉得很了不起。

我一直在考虑的是，有些年轻观众一看（传统文化）觉得很老套，很传统。但其实真正喜欢看的人觉得挺有趣，很多年前我来西湖看了《印象西湖》，我觉得非常震撼，非常好看。可能以前看得比较少，我觉得好厉害，里面的意境、文化非常高水平。我希望用动画的方法转化中国传统的东西，把它传承下去，让观众有更多地了解。

钱报记者：我挺喜欢去年的《心灵奇旅》。

黄家康：我也很喜欢。和我们影片有点像，但有很大区别，这部电影讲的是人要活在当下。而我们影片是和不同人对话，和年轻人说，你们别干了，这不太好。就算奋斗了三四十年的中年人，就现在国情来看，在信息爆炸的年代，我们也希望把自己展现给别人看。对过来人说别干了，玩玩游戏吧，这不是我们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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