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刺杀小说家》导演路阳：只要相信 就能实现 -

专访《刺杀小说家》导演路阳：只要相信 就能实现

电影导演路阳，处女作《盲人电影院》，成名作《绣春刀》。这个春节，他带着历时五年完成的心血之作《刺杀小说家》搏击汹涌的电影市场，在7天假期里斩获5亿票房，位列春节档票房前三甲。票房之外，观众的口碑让路阳看到了许多在电影这条道路上坚持探索下去的理由。

“中国电影走到今天，贺岁档需要《刺杀小说家》这样的奇幻类型片。”路阳说，这部电影尝试并完成了很多中国电影的第一次，他希望，《刺杀小说家》对于自己，甚至对于中国电影是有意义的，这种意义包含很多层面：比如，如何把严肃文学转化成受到观众欢迎的通俗类型片；比如，如何呈现符合中国文化表达、中国审美体系的奇幻世界；再比如，如何让中国的特效团队在电影工业化的道路上创造更多可能……在这些“深谋远虑”之下，票房和口碑不过是用五年甚至更长时间努力过后应得的结果。

“这小说你别给别人，我想拍、特别想拍”

2016年3月，华策影视的制片人把《刺杀小说家》的故事递到路阳手上，他看完没有犹豫，“这小说你别给别人了，我想拍、特别想拍。”

《刺杀小说家》的原著作者双雪涛描写了一个关于小说和现实两个次元交错并行的故事，刻画了不得志的小说家，与丢了女儿失去一切的父亲等一众角色。初读小说，路阳感觉，他就已经找到了和双雪涛，以及小说角色的情感共鸣。

“原著里描写的小说家，即使不被认可，也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把坚持看作一种信念和希望。我作为一个电影人，其实也是一位创作者，特别理解创作这件事对于我们的一种巨大的意义。同时，那位为了寻找孩子而愿意去经历一切冒险的父亲也很打动我，他相信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孩子。在现实生活中，我也是一位父亲，如果我经历了和他一样的事情，我相信我会选择和他一样的道路，不论如何，我都要把孩子找回来。”路阳直觉上认为，这种强烈的情感连结可以“命中”很多观众，即使是那些没有孩子的观众，他们也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故事，“作为子女，他会感受到父母对孩子是一种怎样强大的情感。”

小说里的故事反映出的“相信的力量”就像一束光，照到了路阳心底最深的地方，“这应该就是我要拍的电影传递给观众的最核心的价值——只要相信，就能实现。”电影设置了开放式的结局，有人问导演，父亲找到孩子了吗？“我自己的答案是，相信他找到了。”

读完原著，路阳心潮澎湃，但几乎同时，他意识到把这部文学作品搬上大荧幕难度很大。“文字可以天马行空，如何用电影画面表现？小说描述的虚实并行的世界，如何逻辑清晰的让观众感知？”有朋友劝他放弃，路阳不愿意。他因此付出的心血不足为外人道，光是剧本的打磨，就耗费了21个月的时间，而通常一部电影剧本只要一年左右的时间便可以完成。

双雪涛在看过电影后写下了一段话，算是对路阳的极大肯定：“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去四年多，我意识到当一个人相信某事的时候，他可以付出多少，做到什么程度。看的过程中有几次我想摘下3D眼镜把路阳拥抱一下，一个创作者如果笃定到疯狂的程度，他就拥有了最有力的理智，可以用自己的血肉把历史的进程推快一点点……”

“路阳，你是不是疯了”

“路阳，你是不是疯了。”2017年，路阳把大致成型的剧本递给MORE VFX团队，这是他们下意识的反应。MORE VFX曾经完成过《流浪地球》等大片的视效工作，可以说是国内顶级的视效团队，路阳问他们的负责人，“你看过漫威复联四吗？里面的绿巨人，我们要以它作为一个标准，向它无限靠近。”

路阳深知，要想完美呈现《刺杀小说家》描绘的故事，视效是必须突破的“坎儿”。“借助高科技，我们在创作时才能够突破物理上的限制，任由思维自由的想象。”他认为，一部优秀的电影，本体是人、是故事，但离不开技术的支持，技术推动艺术发展，艺术也在倒逼技术进步。

“以往一提到特效，很多人头脑中会出现好莱坞的名场面，但那是非常西方化的审美，中国电影发展到现在，迫切需要建立符合我们传统审美的视效体系，这需要我们自己的团队来完成。”

《刺杀小说家》实现了很多第一次，其中就包括，第一次完全依靠中国团队实现全部特效。“这是一个海量的工作，一个无数的技术课题要去攻关的事情。”路阳只举了个简单的例子：电影中享受最贵“片酬”的不是哪位明星大腕，而是身高15米，长着4只手臂的赤发鬼。这类数字角色的具体呈现，需要通过动捕、面捕、虚拟拍摄等技术来实现。在后期制作时，视效团队发现，赤发鬼面部在做表情时，肌肉会带动皮肤和毛孔一起形变，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别扭，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视效团队足足经过了一年多的尝试。

“现在，好莱坞靠自动化差不多能解决60%-70%的面捕数据处理，咱们国内的水平在40%左右。”路阳坚持用国内的视效团队，他认为，与国外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但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开始在自己的电影上应用和实践这些技术，而不只是停留在理论认知上。他认为，所有的尝试，都有可能为之后的探索积攒宝贵经验。“我们拍摄《刺杀小说家》时，建立了一套虚拟拍摄的系统和流程，去年被应用到《金刚川》的拍摄过程中，提高了拍摄效率。”

“很多基础技术其实国内已经能够做到，只是还没有被运用到电影工业中来，这项工作迫切的需要开始，一旦供给和需求的接口对上，我们有可能会加快追赶的速度。”

“希望可以拍出能改变其他人的电影”

路阳是理工科出身，大学念的是和电影八竿子打不着的管理信息系统，现在干电影，纯粹是因为热爱。谈理想，有时会显得虚无缥缈，但在路阳这里，电影理想是清晰可见的。“我希望可以拍出能改变其他人的电影。因为对我来说，很多人生观和世界观是被电影塑造过的，比如《肖申克的救赎》，那是一部关于希望的电影，我觉得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人都是需要希望的。我希望观众看完我的电影，会觉得没有虚度两个小时，也能感受到希望的力量，相信世界可以更美好，这是我做电影的初衷。”

“《刺杀小说家》中有一些情节设计——小说家写的小说可以影响现实世界的人和事情，然后有人发问，小说真的可以改变现实吗？艺术真的可以影响什么吗？对我来说，答案当然是可以的，我相信我们可以拍出这样的电影。”路阳说，《刺杀小说家》在创作阶段，恰好遭遇了新冠肺炎疫情的爆发，过去的一年，大家都很不容易，他希望在春节的时候，电影能让观众感到振奋，选择相信——“只要相信，就能实现”。

登陆春节档，在满足观众基本的观影需求以外，路阳想让观众从《刺杀小说家》中看到中国电影的变化，比如，百分百依靠国内团队实现的视效，“虽然不完美，但希望大家看到和《流浪地球》时期相比，国内团队在两年时间里有很多进步。”路阳说，国内电影视效行业现阶段的发展很困难，“主要是人才难得，很多成熟的人才被规模和产值更大的行业吸引走，国内电影视效需要更多的机会发展壮大。”

再比如，路阳认为，《刺杀小说家》在电影题材上做出了一定的拓展，“文学是电影的核心之一，我们这一代电影人要找到自己的文学来源，很幸运现在有像双雪涛这样的作者，和我们同一个时代出生，用同样的眼光看待世界。我们把严肃的文学改编成大众化的电影，希望有更多人接受它、喜欢它。”

路阳说，对于中国电影，我们也应该选择相信，相信它能行，相信它会越来越好，只要相信，就能实现。（经济日报记者 张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