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过掉致死欲发生关系的前男友，公道判决为何引来公愤 -

文| 杜

12月10日，媒体记者依裁判文书网的内容报道了一起案件。去年10月辽宁葫芦岛市男子颜某为了与前女友岳冰复合，两人在外地会面后，由颜某驾驶自己的轿车一起返回葫芦岛。在某断头路处，颜某想要和岳冰发生性关系被拒绝。岳冰下车离开，遭颜某两次阻拦，后来她躲进驾驶座将颜某反锁在外，加油提速时打开车灯，发现颜某蹲在车辆发动机盖上拍打玻璃，紧急刹车致其甩落在地，两天后，颜某因脑颅损伤死亡。

引发舆论不满的，是对这起案件的判决。此案的一审判决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岳冰6年有期徒刑，同时民事赔偿67407元。上诉之后，二审法院认定罪名没变，但在量刑上从轻减轻，最终判处岳冰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三年。有声张女权的声音认为，判决不公，颜某本是强奸未遂，岳冰无罪，云云。

如果将裁判文书网上载明的二审判决书通读一遍，不需要太多的刑法知识，大致都认同现有的判决结果是相当公正的，罪名认定清晰不含糊，依法从轻减轻量刑，依据充分，判决书说理讲法都很透彻。考虑两人互动终致一人死亡的具体过程，岳冰获得判三缓三的结果已经是现有情况下相对公正的结果了。

与舆论对法庭判决所持批评立场相反，实际来看，岳冰遇到的二审法官已经在法律范围里用尽所有的空间来“帮助”她了。除了没接受“被害人严重过错”这一条，辩护律师提出的其他意见被二审悉数采纳。如，认定接警察电话后才归案的岳冰为“自首”，以民事和解、被害人家属谅解确定从轻处罚的方向。

以二审较大幅度的改判来质疑本案判决，同样站不住脚。一审审判期间，岳冰家对颜某一方没有进行积极的民事赔偿，同时岳冰未被认定自首情节，没有法定从轻减轻处罚的依据，一审量刑在三年至七年间的法定刑期偏重处罚，也可以理解。二审根据变化，选择了最低量刑并选择缓刑，只差喊出“挽救岳冰”这句话了。

可以说，岳冰的缓刑判决在事实认定与法律适用上都很恰当，这是一个相当公正的判决。即使这样，在案情披露，引起社会舆论关注后，很多人仍对这个判决抱着质疑和否定的态度。一个原因是批评者没有阅读判决书全文，二是批评者关联了其他女性受害的个案，共情了舆论中积蓄太多、压抑已久的愤怒情绪。

网友评论

批评判决的基本论据，源自一种模糊却带着强烈控诉的说法，那就是颜某强奸未遂，死了活该。这一说法扭曲了岳冰与颜某之间的冲突性质，将岳冰作为反抗性侵害的弱者，甚至有人将岳冰的行为视作正当防卫。因为持续出现渣男纠缠、杀害前女友的恶性案件，舆论形成这样的印象不奇怪，但岳冰案不适合这个认知。

岳冰与颜某曾为男女朋友关系，后者在朋友家找到岳冰后，并没有发生明显的拒绝或冲突，两人一同离开，还曾到一处房屋，因为有人再次离开，岳冰跟随颜某返回葫芦岛，这期间的一起活动绝非受颜某挟持。至于在所乘车辆里外发生的争执，情况并非紧急，岳冰启动他人车辆，理应预见到狂躁颜某的处境。

让本案的死亡现场排除交通事故，定格为刑事案件，此后的司法程序也从未考虑“强奸”或正当防卫的可能，一个关键因素是辽宁大学司法鉴定中心出具的报告。岳冰与颜某头发中检出甲基苯丙胺，也就是俗称的冰毒。这一事实及其意味，对确认两人关系，定性车内外纠缠过程，认定岳冰的特定义务等，具有无法辩驳的强效力。

当然，我们不是为已经生效的司法判决背书，也无意否定那些质疑声中显露的担忧，相反，借由岳冰一案凝聚起来的众怒，理应被执法者正确理解、合理吸收。女性在谈恋爱处对象、维持婚姻等名义下遭受男性迫害的事屡禁不止，对女性在亲密关系中被暴力对待、被野蛮夺去生命的惨剧，更应产生持久的警醒。

在岳冰案判决中，法官明智地避免用亲密关系影响法律引用，技术性地还原颜某纠缠岳冰的过程。即使如此谨慎仍不免遭受非议，这充分说明人们对“亲密关系掩盖和冲淡暴力”这件事有着强烈的警惕。“家暴不是暴力”“清官难断家务事”“离婚冷静期”等现实问题使然，女性群体犹如惊弓之鸟，对女性被判刑的合法性自然会警觉。

换个角度看岳冰判三缓三的终审判决。颜某求复合心切，如果这次未遂，也许还会一直纠缠岳冰。芜湖男子纠缠前女友，将她烧死在路虎车里同归于尽。慈溪舞蹈女教师被前男友割喉惨死，种种前车之鉴赫然在目。岳冰案既然发生了，在一个缓刑与终止持续骚扰之间哪个更有实际意义，或许不难评价。

辽宁岳冰一案终审判决大幅度采纳了辩护意见，值得肯定，但也要看到还有其他许多司法判决并不总是保护女性权益。不仅在审判环节，更多在公安那里明显缺乏女性视角，在文书、执法中暴露错误的性别观念，令执法行为散发落后保守的气息。两相对比，这是岳冰案判决难能可贵的立脚点，这也是司法在匡扶社会风气上有所作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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