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祸得福： 2021年美剧大趋势 -

◎周黎明

去年春天新冠席卷全球，美剧的拍摄跟众多行业一样受到冲击，大量剧组停摆，业内人士忧心忡忡，担心影视剧的供应链会断裂。但行业很快采取措施，调整策略，在尽量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恢复制作。更出人意料的是，由于上班族大举改为在家工作，剧集的观看量大幅增长，平日都能达到疫情前的周末收视率；加之流媒体平台如雨后春笋，剧集的产量飞速上升。

诚然，数量不等于质量，比如一向高产的Netflix，推出的高质量剧集比精品店HBO多不了多少，但遍地撒网的方式还是让它捕捉到某种时代精神。通过盘点本年度最具艺术成就或影响力的作品，我们可以感受到剧集这种艺术形式的飞速流变，同时也不妨视为观剧指南，了解一些值得观赏的佳作。

喜剧不忧伤

疫情给多数人带来生活的困扰，但现实的郁闷更需要文艺来消解，一批喜剧作品适时为人排遣了生活的乏味。然而，本年度两部最出色的喜剧《绝望写手》和《足球教练》都未能抓到中国剧迷的心，究其原因，估计是文化差异造成的，前者表现脱口秀的代际冲突，后者依赖英美文化的微妙差异，故缺乏《老友记》和《生活大爆炸》那种火爆到亚洲的潜力。喜剧电影偶尔会瞄准全球市场，但喜剧剧集则会遭遇更严酷的内在矛盾，即对生活真相的观察越犀利，就越需要专攻某个有限的领域，因此观赏的门槛也就越高。照理说，《大哥大姐没出息》的笑点跟咱们在同一频率，不知为何未能流传开。

纯粹的喜剧不容易跨越语言及文化鸿沟，但喜剧元素渗透进其他类型，可成为一种锦上添花的妙趣。你若get不到《旺达幻视》《继承之战》或《白莲花度假村》《公寓大楼里的谋杀案》《保留地之犬》里的梗，不会影响你理解它们的剧情，只会稍微减少一点观赏乐趣而已。

社会问题更能打动人心

这是当下最受中国剧迷欢迎的类型，一方面较符合咱们的批判现实文艺观，另一方面也起到了引以为戒的作用。

《成瘾剂量》用写实的手法，全方位呈现了美国药品业的黑幕。该剧酷似近年来美国流媒体流行的纪录剧集（docuseries），用事件的真实内力作为戏剧张力，配以难分真假的演技，惩恶扬善，推动社会的进步。描写莱温斯基事件的《美国犯罪故事3：弹劾》也属此类，只是时间上晚了20年，但无论上下属之间的微妙，还是闺蜜的危害，均不乏时效性。

《女佣》的剧情其实有点单薄和俗套，但因为是真人真事，故立马令人刮目相看。此外，翻拍自伯格曼的《婚姻生活》、影射默多克家族的《继承之战》，抑或以人物塑造为最大亮点、逼真反映小镇生态的《东城梦魇》，均因其强烈的现实性而提升了思想内涵。

谋杀很俗套但很管用

剧集若缺乏黏性，再高的思想和艺术境界，也只会曲高和寡，而增强黏性的一大法宝就是设置一个或多个谋杀案。《东城梦魇》的主角是一名警探，贯穿全剧的是一桩杀人案，但若细究，该剧的精华压根不在破案，如同《偷自行车的人》借助找车的情节，烘托出一个社会的风貌。《致命点击》属于更纯粹的悬疑，艺术追求要比《东城梦魇》低两档，但它也希望透过峰回路转的情节，反映出网络时代的人性裂变。至于《白莲花度假村》《公寓大楼里的谋杀案》，谁是凶手真的不重要，仅仅是噱头而已，但把破案跟幽默做有机嫁接，则让这两部剧如虎添翼。

颠覆历史出新招

美国实行奴隶制时期，一批有志之士帮助南方黑奴通过各种联络站，逃到北方，这些逃亡路线俗称“地下铁道”。《地下铁道》及原著小说用这一比喻当作灵感，故意把它“曲解”成一条真的地下铁路。论逻辑，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但当文艺为历史增添一抹魔幻色彩时，历史就变得更加有趣、诡异或者荒谬。

大概是传统叙事已经黔驴技穷的缘故，近年来一些描写历史事件和人物的美剧，尝试用现代滤镜重新审视过往。《为全人类》则属于另类历史，讲美国输了冷战中的外太空战。在俄国和英国相继推出凯瑟琳大帝的剧集后，新拍的美国版《凯瑟琳大帝》开宗明义标出“本剧偶尔符合历史真实”。

另一部讲美国最著名女诗人的《狄金森》把一个生性害羞、终身未嫁的“古代”才女，塑造成很新潮的女权先锋。除了那些充满娱乐性的戏说情节，这些剧集能收获好评，是因为它们捕捉到这些人和事的某些本质，比如狄金森诗作的现代意识，凯瑟琳大帝的开拓精神，以及黑奴逃亡的戏剧色彩。对于不了解原题材的观众，这或许会误人子弟（英国的《布里奇顿》等历史剧更是采用黑人演女王等近乎哗众取宠的手法）。

魔幻科幻大戏未能如愿以偿

今年有好几部魔幻科幻剧集号称要接班《权力的游戏》，但从目前的情况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根据阿西莫夫原著改编的《基地》，是苹果首推的重头戏，但结果是书迷吐槽，路人一头雾水。亚马逊的《时光之轮》源自罗伯特·乔丹的奇幻小说，剧情进展之快，让原著党都疲于奔命，由于口碑不佳，据说第二季已命运多舛。

有《权游》一季一本书的先例，有《沙丘》既忠实原著又充分电影化的成功，为什么仍有那么多人跌落陷阱呢？也许是文学和影像之间的巨大鸿沟吧，但想到亚马逊将改编《三体》，不由得提前降低期待值。

撇开那些浩瀚文学，“幻”之类型其实佳作迭出。光是漫威体系，便新出了勇于创新的《旺达幻视》，以及严重依赖抖森魅力的《洛基》。《猎鹰与冬兵》《超人和路易丝》影响力次之，但口碑也不错。超级英雄虽然在大银幕上大放异彩，但剧集起到了巩固基本盘的作用，近几年出现了《守望者》等一批佳作，整体水准远高于文学改编。

外国剧大爆发

流媒体扫除了剧集传播的平台障碍，几大美国平台共有成千上百部外国剧，其中一少部分开始出圈，成功进入其他国家的主流市场。我说“主流”，就是不限于出品国侨民、专业评论人或媒体人等少数群体，而至少有百万人以上的非本国普通观众。

《鱿鱼游戏》论艺术绝对不是今年最好的非英语剧，甚至不是最好的韩剧，但它横扫全球的态势打破了英语剧独霸天下的格局，成了剧集史上一个标志。结合另外两部借助流媒体跨国出圈的非英语剧——法国的《亚森·罗宾》和西班牙的《纸钞屋》，我们不妨分析一下它们的成功秘诀：一种令人拿起放不下的强叙事，生动但浅化的人物，配以折射时代脉搏的主题（贫富差距），打造出符合现代年轻人心理节奏的爽剧。

由传播方式催生的剧集变革，对剧集这种叙事形式带来了强烈冲击，也让观众目不暇接。近年的剧集大爆发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为剧迷提供了大量选择，另一方面很容易把人带进一个个迷宫。各种奖项及观剧指南绝非标准答案，但客观上能帮助人拨开迷雾，走出迷津，找到自己心仪的好剧。

附：美国电影学会（AFI）评选的十佳美剧（按字母排序）

《绝望写手》

《女佣》

《东城梦魇》

《保留地之犬》

《音乐魔法镇》

《继承之战》

《足球教练》

《地下铁道》

《旺达幻视》

《白莲花度假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