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夫妻便做兄妹，离婚22年后，顾维钧给前妻寄往5万元糊口费 -

顾维钧是中国近代史上少有的外交奇才，在婚恋自由萌芽之初，许多文人、政客都曾有过包办婚姻，以胡适逆来顺受，鲁迅对朱安漠视一生，徐志摩对张幼仪残忍绝情来讲，顾维钧对包办婚姻的反抗可谓勇敢而仁德

1888年初，顾维钧出生在江苏嘉定一个富裕的人家，嘉定在明清时期就出文人，曾出过3个状元、134个进士 979名举人，到了近代更是人才辈出，除顾维钧外，还出了两位副总理兼外交部长，他们是吴学谦和钱其琛。

图|顾维钧

顾维钧的父亲顾晴川在光绪年间，是上海道尹袁观澜的师爷，当时与他同在观澜幕府的还有一个叫张衡山的人，张衡山是上海名医世家张骥云的侄儿，张衡山不仅医术高明，同时精通相面之术，自称给无数人相面，从未出过差错。

当时顾晴川的衙门里上班，儿子顾维钧便经常到衙门里来玩，张衡山一见顾维钧便断定此子将来定有一番作为，不是碌碌无为、平凡之辈。

当时，张衡山膝下有一女，比顾维钧小两岁，张家也正在为女儿物色未来夫君，如果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定能富贵、平安地过完这一生。

当时张家和顾家在经济实力和地位来讲，明显张家更胜一筹，与张家结为亲家，显而易见，顾家是能获利更多的，深谙这一点的顾晴川当即答应了与张家的这门亲事。

当时的顾维钧不过12岁，对于订婚完全没有概念，自然也没有提出反对。

就这样，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就订婚了，在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订婚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已经决定了两人在将来的某一天会开始在一起生活，无形的被捆绑在一起。

事实证明张衡山的相面功夫果然了得，顾维钧从小聪颖过人，4岁时入私塾读书，1905年， 16岁的顾维钧赴美国留学，入纽约州库克学院学英语，第二年便考入哥伦比亚大学，主攻政治和文学，4年间获文学学士和政治学硕士两个学位，继而获法学博士学位，在留美期间，先后担任了《哥伦比亚月刊》经理和纽约中国留学生会会长。

顾家原来也是官宦之家，由于太平天国运动，家道中落了。在顾维钧出生的前一年，顾晴川到轮船招商局上班，家境才由此好转，顾晴川白手起家，见识了上海的繁华后，自然知道走出去才是硬道理，

1899年，11岁的顾维钧进入英华书院读书。

图|顾维钧

1901年，顾维钧考入了著名的圣约翰学校，这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贵族学校，学费也不是一般家庭能负担得起的，顾家无力承担高额的学费，便有意让顾维钧出来学习经商之道，而作为未来老丈人的张衡山却另有考量。

张衡山看中的就是顾维钧的未来，他怎么能允许顾维钧半路辍学去学习经商呢，毕竟在那个时代，学历是地位和权势的另一个代名词，顾家没钱交学费，但张家有啊。

为了女儿的未来，张衡山支持未来姑爷上了圣约翰。在这里顾维钧受到西方新文化思潮的影响，眼界也越来越开阔，毕业后的顾维钧提出了去美国留学的请求。

思想开明的顾晴川丝毫没有犹豫，便同意了儿子的这个请求，而老丈人张衡山更是卖掉部分祖产支持姑爷留学。

只能说，遇上这样的老丈人，顾维钧真的太幸运了。

1904年，顾维钧自费踏上了留美的路途。

1905年，顾维钧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

那时，正值列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欺负中国，国人的民族意识逐渐形成之时，在租界中求学长大的顾维钧看到了太多外国人对待中国人的不公平之处，对外国人在中国地盘上享有的几乎无底线的特权更是深恶痛绝。

外出求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为国尽忠，为那些饱受欺凌的国人争一口气，顾维钧很快适应了美国的生活。

正当顾维钧在哥伦比亚大学混的风生水起、如鱼得水的时候，一封猝不及防的信打破了有序的生活，原来是父亲写信来让顾维钧立马回国与张衡山之女张润娥结婚，完成儿时定下的娃娃亲。

图|顾维钧

顾维钧并没有见过张润娥，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学识如何，在过去写给家里的信时，他只希望她没有小脚，上过新式学堂，学过英语，去了美国之后，张润娥好像更与他无关了。

顾维钧把那封信催婚的信折了又折，把它按到了衣兜里的最下面，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呆呆地望着不知是眼前展开的英国文学，还是窗外的自由的小鸟。

此后，顾维钧总是隔三差五的收到来自家里的信，他先是以学业重要、喜欢校园生活，对未来的规划等各种理由搪塞，但面对家里一封又一封的信，从父亲的年老，到张家对他的支持，再到张润娥的美丽，顾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劝得顾维钧决定回国，与父亲认真商议此事。

回家后，顾维钧与父亲进行了一场严肃的关于婚姻与自由的谈话，显然结果不欢而散，最后顾晴川使出了杀手锏--绝食相逼。

“你一日不完婚，我就一日不进食”，顾晴川像下达指令般盯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儿子说到。

在儿子与父亲周旋了几个回合下来后，应证了那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顾维均答应和张润娥完婚。

图|顾维钧

婚礼就在接下来的几天，开始紧锣密鼓准备了，一贯以西装示人的顾维均也脱下了西装，换上了长袍马褂，他旁边的是一位头戴凤霞冠，身披缎子绣花褂子的张润娥。

新婚之夜，顾维均不是在新房里度过的，而是在母亲房间里，将新娘子一人独自留在了那张婚床上。张润娥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留过洋的人，欣赏新思想，对旧式的包办婚姻自是不喜欢，但也没想到他竟也忍心在新婚之夜将自己留在房中。

之后的几天里，顾维钧照旧晚上不回新房睡觉，顾母只得强制让他回新房睡觉，顾维钧回房间后，只睡在躺椅上。

晚年时，顾维钧回忆前妻张润娥时说：她真是旧时代典型的中国女孩子，克制、忍耐而天真，对环境安之若素。

对于我睡躺椅的事，她一点也不恼，反而平和地让我睡床，而我说，大床是给她的。就这样过了几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完成了婚事后的顾维钧很快便提出想重新回美国完成学业，顾晴川这次倒也不反对他的想法了，但是加了一个条件:把张润娥带上。

虽然顾维均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为了能返回美国，去呼吸他想呼吸的空气，还是答应了父母的要求。

在顾维钧的心里，他对张润娥是有责任的，他们都是封建包办婚姻下的牺牲品，与徐志摩不同的是，顾维钧将张润娥带到美国后，并没有对她置之不理，而是像一个大哥哥一样地为她安排好了一切，既然做夫妻是被逼无奈，那做兄妹便是最好的结局。

在轮船上，顾维钧细心地给她讲了美国文化，在美国可能会遇上的事情，到了美国之后，顾维钧在费城为她找一个寄宿家庭，慈爱的房东太太和她的女儿轮流指导她学习英语，他帮她找好了英语培训班。

不仅如此，顾维钧只要一有空，就去费城看她，每逢节假日就会过去陪她逛街、看电影、吃东西。

询问她学习英语的情况，谈未来的人生规划，这两个从未见过面的尴尬夫妻，在异国他乡以兄妹的方式好友的相处着，彼此交流未来规划。顾维钧告诉她：他们应该力争幸福，最好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职业，尽自己的力量为国家和人民服务。

图|顾维钧

对此，张润娥也十分赞同，她也明白这种包办式的婚姻纯属人为，非常不自然，她父母向她提出婚事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意见，也不准她发表意见。

在张润娥的心里，或许她对这段婚姻是抱有希望的，毕竟她是封建教育下长大的女子，订亲时，她或许并不知道娃娃亲意味着什么，但她也能隐约感受到，顾维均对她来说是个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但具体有什么不同，当时的她是不知道的。

1909年秋，张润娥到美国已经快一年了，她很快适应了美国的生活，能流利的交流了，也能读懂简单的报纸和刊物了，顾维钧觉得时机到了，便将张润娥约出来，二人坐在一个咖啡馆里，顾维钧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认认真真的向张润娥讨论了他们之间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对两个人的折磨和束缚。

张润娥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只是眼睛呆呆地望着他，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她即不表示反对，也不表示赞同，只是问道：“但我们已经成亲了，又应该怎么办呢？”

当时，还处于清朝时期，但根据规定，夫妻之间是可以自愿离婚的，只要签订协议就好。

顾维均将起草的离婚协议拿给张润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改改的”。

签了这协议，你我都自由了，如果你想留在美国，我会继续负担你的学费，如果你想回国，住在顾家或者回张家，都可以，家中结婚、订婚的一切东西她都可以自由支配，她可以再婚，生子，总之，顾维钧给了张润娥再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没有什么意见，你要我签我就签”，关于离婚协议，张润娥始终没有提出个异议。

为了避免外界的非议和两家父母的指责，顾维均还提出让张润娥誊抄了四份离婚协议，给两家父母各寄送一份，张润娥依然答应了，写完后就寄给了国内的父母。

1911年，两人以十分友好的方式结束了婚姻，辛亥革命爆发后，张润娥回国了，走之前，顾维钧还特意去送了她。

对于第一任妻子，顾维钧做到了既然无法反抗，但至少没有伤害，他给了妻子足够的体面，带她看了外面的世界，学习了先进的思想，像哥哥一样的照顾着她，让她恢复自由之后，拥有选择的机会，与同时代的包办婚姻相比，顾维钧处理得十分绅士。

1911年辛亥革命以后，袁世凯做了总统，总理是其拜把子的兄弟唐绍仪。

早在1908年，唐绍仪作为特使访问美国时，就对还是学生的顾维钧十分欣赏，顾维钧回国后，在唐绍仪的推荐下担任了袁世凯英文秘书兼国务总理唐绍仪秘书。

在唐绍仪的努力之下，顾维钧与唐家小姐唐宝玥陷入了热恋之中。1913年，顾维均和唐宝玥在上海举行了婚礼，这一对金童玉女得到了几乎周围所有人的祝福，唯独除了张家。

可能是想到张衡山在顾维均身上投入了这么多精力和金钱，却只是换来了顾维钧对张润娥的残忍抛弃，也或是看不惯顾维均如今的平步青云，看到顾旁边站着的唐宝玥，二人的幸福笑容可能终是刺痛了张润娥的某根神经，张润娥在娘家人的怂恿下，向法庭起诉顾维均犯了重婚罪。

图|顾维钧与唐宝玥

收到法庭传单的顾维均一脸惊讶，自己与前妻明明在两年前已经和平离婚，何来的重婚一说，顾维均手中的离婚协议就是对这一无端的指控最有力的回击。

离婚协议一示众，众人哗然，张家的狼呗就这样被展现在众人面前，张润娥也是心灰意冷，走向了青灯古佛的地方，削发为尼。

受到世人异样的眼光和女儿的出家的双重刺激，想到自己花了那么多心思和金钱培养顾维均却换来这样一个结局，张衡山抑郁而终，张家也更是因此一落千丈。

婚后的顾维均出任了美国公使，外交官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唐宝玥也接连生下了一儿一女，事业和爱情双丰收，顾维均的人生自此更是像开了挂一样。

而张润娥这边只有青灯古佛相伴，最令人唏嘘的是，顾维均以为张润娥能像他一样，在结束他们之前的婚姻后，也能找到下一个适合的人，可谁曾想，她的身旁，再无良人。

1933年，顾维钧知晓张家的情况不容乐观后，念及曾经的夫妻的情分和张衡山对自己的栽培，托人给张润娥捎去了5万元，还带有一封道歉信。

“我已不是世俗中人，怎能收世俗中人的钱”，张润娥将5万元原封不动的退了回去。

或许在张润娥的心里，是喜欢顾维钧的，她也愿意成为他后院枯井中那只一步一步向上爬的蜗牛，而她最终选择了成全。

对于包办婚姻，梁实秋乐在其中，胡适虽然得到了楷模的称号，但其中有多少心酸只有他自己知道，鲁迅对朱安漠视了一生，但依旧对她负责。

而顾维钧的方式是教会你原理，共同放手，彼此成全，他或许从来不懂，张润娥一言不发的沉默，也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若说张润娥对顾维钧没有情，又如何会去起诉顾维钧的重婚罪，诉讼失败后，却又选择出家，清灯古佛一生。

婚姻是一座围城，张润娥或许就是那个愿意在城中枯过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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