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虎》：“东北”是个形容词，指向无望和无解 -

2022年1月18日 刊|总第2756期

电影《东北虎》在黑龙江省鹤岗市拍摄完成，这座东北小城曾经以产煤而闻名，别称“煤城”。在影片中，鹤岗这座城市仿佛是另外一位主角，观众跟随着片中人物的步伐穿过大街小巷，看到了今天鹤岗的面貌。

导演耿军就是鹤岗人，从影片中能感受到导演对这座城市有着一份深沉的爱，他在用电影把今天的鹤岗记录下来，留一段挥之不去的影像记忆。

《东北虎》在2021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上，斩获了最佳影片金爵奖，导演耿军一下子就成为业内瞩目的焦点人物。但耿军并非横空出世，他此前拍摄过短片《锤子镰刀都休息》、长片《烧烤》《轻松 愉快》等作品，从影十余年来走的是影展路线，大众知名度有限。

《东北虎》是他经过长时间积累而创作成的作品，也是他第一部走入院线和观众见面的电影。对他个人的电影生涯而言，具有重要意义。

影片的定位是喜剧，拥有章宇、马丽这样的明星阵容，给观众初始的印象应该是一部搞笑的作品。但实际上，影片是用荒诞的手法来描绘现实生活，并没有那么搞笑。

一本正经的冷幽默

片名《东北虎》的含义是什么？

从表象来看，导演是想让观众看片名就知道影片的产地，这是一个来自于东北的故事。电影中也出现了真正的东北虎，但是他们被困在了动物园的笼子里。

从本质上讲，影片中的每个人物都像是困在笼子里的东北虎。他们处于情感危机、债务危机、中年危机当中，对现状非常无奈，但是找不到生活的出口。

《东北虎》和我们以往看过的喜剧片很不一样。比如《泰囧》《西虹市首富》《一出好戏》等，都是娱乐属性较强的喜剧片。在情节和表演方面都讲究大开大合，利用很多夸张的手法来达到喜剧效果。并且这些喜剧片中的故事强调戏剧化，足够热闹才算达标，和现实生活有一定距离。

而《东北虎》利用冷幽默来营造喜剧效果，表演极为内敛，人物和情节都无比贴近生活。用荒诞手法来完成一部现实主义电影，导演耿军让这部作品显得与众不同。

在影片中，章宇饰演的中年人徐东处在两件麻烦事当中，一件是他因为妻子美玲（马丽 饰）即将临盆，把心爱的狼狗送到农村朋友家寄养。结果一个叫马千里（张志勇 饰）的包工头把狗给炖了吃了，他要给爱狗报仇。另一件就是徐东有个情人小薇（郭月 饰），他的妻子已经发现了。

徐东为狗复仇是故事主线，牵出的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烦恼，譬如马千里深陷债务纠纷、小薇被同事骚扰等等。

他们的生活充满了问题，根本谈不上快乐。而且这些烦恼诸如出轨、欠债，在现实生活中并不罕见。就是这样与现实的紧密勾连，又让人物以荒诞的手法来处理矛盾，让影片形成了反差的幽默效果。

譬如马千里首次约徐东见面和解，约的地点还是派出所门口。徐东让马千里给狗皮磕头谢罪，对方碍于面子，只是下跪不愿磕头。话不投机，徐东干脆也跪下和马千里对峙。两人在大街上旁若无人的荒唐行为，用东北话说，就是有点“虎”。

还有那场马千里被亲戚们堵在家里要债的戏，大家发现他还剩一条价值4万元的大金链子。亲戚们开始从金融环境分析到年轻人、老年人的不同，满嘴讲着大道理。最后不分男女老少大打出手，救护车都开来抢救伤者。整场戏讽刺意味十足，在金钱利益面前，亲情、友情都那么脆弱。

在这些带有喜剧效果的场面中，人物和事件都没有刻意搞笑。突然下跪、忽然大打出手，都出人意料，但也是在那样的情境之下，人物的本能反应。导演耿军看透了生活的本质，把平凡生活中极致的人和事拍成电影，这就是他电影中的荒诞现实。

马丽是众所周知的喜剧演员，但是这一次她完全是按照正剧的风格来表演。她就相当于全片的“定海神针”，当影片开始幽默了一阵之后，严肃的美玲就登场，把剧情拉回到冷峻的现实，让观众意识到，她才是全片最清醒的人。

她的丈夫徐东看似成熟稳重，但内心就是一个只会胡闹的人。这个人物身上始终带有讽刺的意味，看似顾家，其实躁动。

《东北虎》是以冷幽默的方式带给观众喜剧效果。片中人物都在一本正经地解决生活难题，但是理不清的头绪，都只能让片中的当事人不断表现出尴尬与无奈。

《东北虎》是一部强调冲突过程，但不注重结果的电影。结尾，只是用几个镜头或者一段字幕来交代不同人物和矛盾的结局，并没有一个特别触动观众情绪的收尾。这可以理解为导演更希望自己的电影回归生活，他只是拍了一个生活的片段，故事是完结了，但生活在继续。

用片中的台词来注解最合适不过：“我们一起挺过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

自学成才的“学院派”导演耿军

导演耿军没有上过大学，1996年中专毕业之后来北京闯荡，成为一名“北漂”。

喜欢看电影的耿军，偶尔到北京电影学院听课，年复一年，他从老师们讲授的中外经典电影中汲取营养，并逐步确立了自己要做导演的梦想。

21世纪初，DV的出现，让耿军可以从低成本的短片、长片中不断磨练。他后来成为了一名职业导演，作品也带有明显的学院派风格。写实、关注小人物、努力去发掘生活的本质，都是耿军作品显著的标签。荒诞、冷幽默，则是他现实主义创作中的特有风格。

导演耿军（右）

《东北虎》中的人物和故事之所以真实感强烈，是因为都有现实原型。杀狗复仇这件事就发生在耿军的好友身上，而片中的出轨、讨债等等风波，也都是耿军观察生活所得。将诸多大事小情糅合在一起，构成一幅充满矛盾的东北生活画卷，这就是耿军创作上的精妙之处。

耿军是自学成才型导演，但他也是通过在电影学院的学习完成了基础理论的搭建，所以他应该算是“半个学院派”导演。

当听说影迷觉得他的影像风格和北欧导演阿基·考里斯马基相近时，他总结说：“我们可能都出生在寒带，作品都属于寒带电影，所以在美学上是共通的。”

无论导演有意或无意，《东北虎》都成为导演耿军阶段性的总结作品。走向市场、面向大众的耿军导演，在创作风格上没有明显改变。但出于市场考量，邀请明星的出演是他职业生涯的一次突破。

截至1月16日晚，《东北虎》的内地首周票房刚刚突破1000万元。拥有章宇、马丽这样的明星阵容，这个成绩自然不算叫座。

究其原因，也只能说《东北虎》成也风格、败也风格。导演个人风格过于明显，学院派气息浓郁，虽然带有幽默色彩，但肯定不是大众喜闻乐见的搞笑电影。

对于市场而言，耿军还是位新人。

据悉，他的下一部作品是犯罪电影《刺客与明信片》，似乎要在商业上寻求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