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马分鬃》：和冰冷现实撞个满怀，野马如何被“驯服”？ -

文｜吃一只甜筒

放映电影：《野马分鬃》

放映时间：11月28日（周日）18:30-21:10

放映地点：天山电影院——虹桥艺术中心旗舰店

主持人：藤井树

连线嘉宾：魏书钧（电影《野马分鬃》导演）

《野马分鬃》藤井树观影团现场大合影

一匹野马如何被“驯服”

心有野马，哪里都是草原。

一部走心的电影一定少不了导演的真诚。对生活的真诚，和对电影的真诚。

在这部电影里，我们看到了魏书钧对生活的态度和对电影的炽热之心。

《野马分鬃》讲述的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左坤，在踏入社会之际，梦想和生活的现实不断碰撞的故事。

左坤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当代大学生的“缩影”，他在学校里自我甚至自大、展现出“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但真正走上了社会他又不得不收起自己的锋芒，成为社会洪流中的一粒石子。

他在经历过录音课重修、吊销执照、被代驾讹钱、进拘留所等等一系列的打击之后，不得不“捋顺”自己身上的鬃毛，也终于明白自己心中的那片“草原”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当我们走上了社会，才会知道一腔热血有时会败给骨感现实。

这部电影在某种程度上引起了观众的共鸣，就业迷茫、爱情打击、经济压力以及学业困顿等等是我们每个人都有过的成长经历。而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也许真的得遭受一次社会的“毒打”。

与其说左坤向往草原，不如说他向往的是另外一种生活，一种不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生活。

父亲是警察，母亲是老师，都是体制内稳定的工作。“考个公务员吧？待遇特别好”，这是女友父亲对阿坤说的话，熟不熟悉？

这仿佛就是我们父母曾经说过的话，然后我们会以反抗的姿态高声呼喊“我要北漂”、“我要沪漂”、“我要创业”，但往往很多人撞了南墙头破血流之后才发现，胜者终究是少数。

导演在这部影片里运用了很多耐人寻味的镜头调度，很多时候导演将主要角色放在画面的边缘上，或是隔着障碍物去拍人。这展现出主人公这一类人是被整个社会“压制”住的，凸显了主人公想反抗但又没能力反抗的无力感和绝望感。

影片中有一场戏耐人寻味，阿坤和童童在很兴奋地谈论中突然转到了死亡的话题。“人在死亡之后究竟是什么样？就是像现在这样无尽的黑吗？无尽的黑之后又是什么？”他们把车灯关掉，眼前是无尽的黑夜，他们兴奋地叫着笑着。

看似在讨论死亡，但不妨想一想，这个段落隐喻的不正是他们渴望的生活？

他们向往的生活如同无尽的黑夜，一眼望不到头，无所谓前方的路有什么荆棘，虽然方向迷茫、充斥着害怕与绝望但又有一直前进着的兴奋。而这正是一匹野马的“野”的体现。

《野马分鬃》绝不是单纯的一部讲爱情、友情的青春片，它跨过了传统意义上的叙事，呈现的是更深层次的故事内核：生命观。

那辆破旧的吉普车仿佛就是左坤的生命和生活的希望，它承载着这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对于社会的最后一丝挣扎和不羁。

导演的场面调度独具匠心、演员的表演毫无痕迹、但最令人感动的是左坤这匹自由不羁的“野马”身上流露出来的真诚和单纯。

在被社会“驯服”之前，也许这份真诚和单纯才真正属于“大草原”。

直击观影现场

【藤井树对话魏书钧】

藤井树：我先说一下我的感受，首先是我觉得《野马分鬃》不是一部典型意义上的青春片，它有一点反类型、反叙事、反高潮，但又拍得如此流畅和引人入胜，这是一次非常特别的观影体验。周游在影片中，从一开始的发型到最后在看守所里被剃了头，就好像是他的棱角被磨去了一样。这是不是一个刻意外化的形式呢？

魏书钧：我觉得头发其实就像他的境遇一样，一开始他是梳着马鬃头的样子，随着他在生活里不断试错，发型也成为了一种见证。另外，这个发型其实是我自己上学的时候留过的发型。

藤井树：所以这部电影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你的个人自传吗？

魏书钧：我觉得不太是，但是电影中有很多从我那个时候的感受或是经历而来的，大概有三四成。在开机之前，我觉得我把很多内容已经放入左坤这个角色里了，因为他不是在演那个时候的我，所以我认为他是一个通过周游演出来的新角色。

藤井树：这里面还有一个角色我很感兴趣，就是影片中的那个导演。从他的造型开始到他所有的肢体语言，以及他所呈现出来状态，是不是在讽刺某一类人呢？

魏书钧：我觉得谈不上讽刺，就是调侃，没有具体与某一类人物联系。比如说我自己身上有一部分，或者说我们在学习电影的路上有很多一知半解的状态，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不太把握的时候，会引用一些大师的名言去佐证自己的观点。

我拍这个戏之前没想过“元电影”的概念，我只是想把生活的一个侧面还原出来。左坤本来就是学录音的，去剧组拍戏是他很重要的一个生活场景。同时这些生活场景里呈现出了很多不成熟、荒诞的氛围，这才是我想去表现的。

藤井树：有一场戏是女演员伊琳和左坤的吻戏，我感觉他们两个都有点心事，比如这个女人在荒诞热闹的场景里面看着手机，所以最后设计伊琳跟左坤有那么一点情欲，你是怎么想？

魏书钧：我们原本想把“伊琳”做成一个有点“姐姐”的角色，但是后来发现我们找的演员很漂亮，她稍微一化妆就像我们同龄人了，虽然她实际年纪比周游大一点。所以我把原剧本里有一段戏就给删掉了，伊琳说“我其实挺理解我拍的这部短片里这个角色的，它表达了对男人的一种失望”，然后左坤有点愣神，这个女孩又说“算了，我跟你说这个干嘛”。这一段戏，我觉得像两个天涯沦落人，像一个成熟一点的女性和这个涉世未深的小男生拥抱了一下。后来因为没有达到拍摄的效果，所以就换了一种方案。伊琳这个角色与其说是诱惑，不如说是一种温暖，他们不是突然来的一种欲望，而是两个人都被荒诞的东西排斥到很边缘的位置，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观众对话魏书钧】

观众一：虽然这部电影是一部小成本电影，演职人员也不是那么的著名，但是我觉得好的电影就在于让观众有代入感。所以我看完这部电影之后，尽管我从校园走出来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能够回忆起当初走出大学与社会的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第二个感觉就是这部电影始终给我一种焦虑感，尤其是那辆二手的吉普车，不管是在城市当中行驶时的格格不入，还是在行驶过程当中随时要散架的状态，都带给我一种焦虑感。另外我想问一下导演，周游并不是表演系毕业的，但我感觉他有点本色出演，请问他个人和电影当中人物有没有契合点？

魏书钧：我觉得周游这个演员，我们的性格上是有交集的，这是不可否认的。但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得像电影里那样。他日常生活里不是这样的，他非常得体、会为别人着想，而且非常自律，是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情的人。我看中的是周游身上有一种反抗的劲，放在那个角色身上后，我认为他是想使劲，却不知道往哪使，比如他觉得这个我不想要，但想要什么又不确定。包括去内蒙，它并不是一个象征意义，他只是想逃开烦恼的事儿，家里的事给搞砸了，女朋友跟学校的事也是弄得特别差，所以他就会很反抗。我觉得这很大程度上要依赖演员本身能提供的一种特质，我不觉得这是通过方法就能呈现出来的，所以我很看重他身上的这个特质。

观众二：我想问一个问题，越野车是不是男主左坤的化身？他看起来不羁自由，但到了社会又很“膈应”。

魏书钧：我感觉是对的，但也不是说只有一种解释。因为我觉得理解或者去拆解一个电影，我们去找这些象征的时候都是很自由的。至少从我的创作经验里面出发，我没有让大家一定要把它想成某一含义。这个车对我们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角色，它当然有跟左坤很像的地方，他们都很破旧，他们去逾越规矩，有的时候和环境不搭调。但是它更像一个有特色的角色，陪伴左坤经历了很多特殊的事，那些疯狂荒唐的事或者是一些隐秘的时刻，吉普车都在他身边。包括最后左坤把它卖掉的时候，摄影机在车里去环绕探索，所以我们想把它做成一个角色。

观众三：电影里面关于地球人专辑的小故事线一直存在，一直到最后还安排了一个结尾，就是网络点击量提升了，然后男主他听着广播笑了一下。不知道是后悔当时没有去给这哥们打工，还是说觉得大家的审美有问题？还是说正好我们小时候零几年，这种网络歌曲确实比较火？所以不知道导演这样的安排，尤其是给地球人设定了点击量破亿的结果是为什么？

魏书钧：关于“地球人”这条线，左坤在卖了车，头发也被剃掉了之后坐在出租车里面，这首歌响起来更像是在一个荒诞的人物身上开出的一朵花。我觉得好像是对把所有事搞砸了的左坤的一点安慰，他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又觉得挺温暖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唱歌的人虽然对自己的艺术水平有点不自知，但是他在做自己想做的事，而阿坤也是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只不过他不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我觉得这对这个角色来说是一种安慰。

观众四：我想问一个小问题，您在读大学的时候是不是也有一个像童童这样的朋友？他有没有也陪着你一起开车出去，跟你一起没心没肺过着这样的生活？

魏书钧：是的，我真的有这样一个朋友。就像左坤带童童去了一个主题spa，我们确实有一部分的经历。我认为男生之间的友情有时候也挺温暖的。这对一个幼稚的男孩可能是一种安慰，他觉得这种方式会给童童带来一种补偿。其实这是很幼稚的想法，但在今天想来是两个男生之间很可贵和可爱的一种感受。

而且我觉得写青春电影，有的时候会着重于故事线索之外。有一只脚踏入关于性启蒙的感受上，有一只脚会踏到严肃的命题上，就好像他们晃了一下神一样。就如他们有次开车的时候童童说你看这是不是像人死之后，是不是一直就这么黑着，这就是他们晃神的时刻。

观众五：我应该喊一声师兄，因为我也是传媒大学毕业的。其实从我个人的观感上来说，我最喜欢的一个镜头是开场左坤去找他女朋友的那场戏，我觉得整个长镜头的设计特别好。所以想问师兄在整个影片里，您最喜欢的或者说最满意的是哪一个镜头？

魏书钧：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思考一下我最喜欢的段落，应该是最后马奔腾的镜头，也是后来被大家吐槽比较多的镜头。这个地方对白的处理也是能够跟大家见面的原因，如果没有，就没有缘分跟大家见面了。

观众六：在这部影片之前我就非常期待导演今后的两部电影，我看了一下这个电影的出品方只有阿里巴巴。这在现在的电影市场里应该是比较少见的。那么我想问的是您在跟阿里巴巴资方聊的时候，他们是认可您的剧本，还是您导演本人呢？

魏书钧：我觉得真的是比较幸运。因为那个时候我有一个短片刚去了电影节，回来之后，我的制片人她刚好在阿里影业工作，就问我有没有长篇的计划或者剧本。他们有专门的委员会去评估项目，大家看了之后还挺喜欢，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这样做了。所以没有经历特别大的波折，我从送剧本到她告诉我通过可以立项只隔了12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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