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伊琍，一个不给标准答案的女演员 -

马伊琍不是那种时常站在风口浪尖的女演员。

宣传期之外，她几乎没什么新闻。

生活简单宁静。拍戏，带孩子，去咖啡馆坐坐，和普通上班族没什么两样。

提到她，你会先想到她饰演的那些角色——

夏琳（《奋斗》），紫薇（《还珠格格3》），潘芸（《北上广不相信眼泪》），罗子君（《我的前半生》）……

起初你能在角色里看到她本人的影子：

独立，骄傲，自信，美得很凌厉。

再后来，你开始疑心自己看“错”了。

可笑又可爱的罗子君，凶悍粗糙的小眉（《未择之路》），还有《找到你》里被生活压得抬不起头的孙芳，她们与印象中的马伊琍几乎毫无相似之处。

是刻意挑选没演过的类型寻求突破？

不，不如说，是马伊琍又成长了。

她学会了抛开对某些人物的“不喜欢”，去理解去接受。

不再让角色迁就自己，而是与角色共情。

这让她成功跳出了表演的舒适区。

在拿到《找到你》的剧本后，马伊琍纠结过一段时间。

她本能地认为饰演李捷更“保险”，可宣泄的空间也更大一些。

不过，她最终说服自己去饰演孙芳。

理由很简单：

“人不能老是活在舒适地带，女演员也是这样的。”

她接上一头长发，脸上涂着暗色的粉底，斑点突出，唇色灰败。

她瘦到了89斤，是成年后除了孕期最瘦的时候。

变化最明显的是她的眼神——

木讷，迷茫，大部分时间认命，偶尔又爆发出被逼到绝境时徒手反抗的狠厉。

马伊琍孤独地走进了孙芳。

孙芳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角色。

她几乎遭遇了所有传统底层女性可能遭遇的困境——

不幸的婚姻，生病的孩子，社会的忽视……

她习惯用勤劳去改善贫穷，把对生活的向往寄托在丈夫身上。

即使那是个轻贱女性又有不良嗜好的“渣男”，她也没想过离婚。

教育水平和思维方式限制了她的思想，以至于后来面对主动离婚的李捷，她表示不解：

丈夫没有打你...为什么要离婚？

这疑问着实残忍，又极度现实。

马伊琍无法喜欢这样的孙芳，但她能理解她的“不够强大”。

一个错误不及时纠正，很快会引发一连串的悲剧命运。

生下女儿珠珠后，孙芳灰暗的生活添上一抹色彩，然而，珠珠患上了重症。

在这凉薄的世间，女儿是孙芳最后的牵挂。

她不听别人劝说，拼死拼活地挣医药费。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用尽全力抱着女儿往前走。

直到大雨浇熄了最后一盏灯……

电影中，孙芳在暴雨中无助嘶吼的一幕令人印象极深。

雨水如刺刀，每一滴落在身上都是凌迟。

孙芳的心就这么一点点被撕碎了。

如此大悲的场面是影片的情绪高潮之一，我很好奇在拍这场戏时，入戏出戏难不难。

马伊琍却给了个耿直的答案：

“大家总是把这个东西本末倒置了——往往哭是没有难度的，很多过场戏其实是最有难度的。”

马伊琍分析道，孙芳的表达都是片段式的，躲在别人回忆里，大部分没有台词，因此需要演员心里非常明了当时该展现什么样的情绪。

她最纠结的一场表演，其实只有一两秒钟，一个回眸：

孙芳决定带走李捷的孩子。

她推着婴儿车，临走时转身看了一眼。

“我想过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那个监控头，因为孙芳不知道那边有个监控，她是回头看一眼李捷的生活，该是什么样的表情？我想过。 ”

思忖之下，马伊琍选择在表情里加一点狠。

因为在她看来，孙芳的骨子里是很“轴”的。

那一眼，也是她对李捷生活的质疑。

拍完这场戏后，马伊琍和工作人员开玩笑：

“我就说这个表情不能让我女儿看见。”

开着玩笑的她，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和电影里照顾孩子时的样子有些许重叠，温柔恬淡，不那么戒备。

而谈起表演，她又很冷静克制，完全不会夸夸而谈自己为角色所做的努力与牺牲。

我们聊到孙芳的另一个回眸——

一开始她抱起孩子，动作轻柔，眼神透露出满满爱意。

眼波流转间说了太多故事，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

“表演是一瞬间的东西，没法完全去解释出来。”

“有时候我们演完大家去分析，可能当时我没有想要演出那个感觉，或者是我无意识地演出了另外一层，所以表演很有意思，无法探讨太细，而且每个人看都有不同的观点和感受。”

她把所有想表达的感受都放在角色里，戏外不再多提起。

她更不愿去轻易评价孙芳，或者其他她曾饰演过的角色。

“我想，我的职责只是，客观如实地呈现，让角色被看见。我一天一天靠近她，活在她的不安里，跟她同呼吸共煎熬……等我终于找到她，也是该与她告别的时刻。深深地拥抱，然后跟她道别，重回我自己的生活里，这就够了。其余的，一切交给观众。”

成为母亲后，马伊琍改变了不少。

一方面，她更柔软，也更宽阔了。

当我问及母亲身份是否会影响挑选角色的标准时，马伊琍立刻点头。

她坦承，会稍微增加一个标准：

“我会想我的女儿以后看到这个故事会怎样。我会想演一些对女孩子更有启示的一些角色。”

所谓更有启示，不代表这个角色一定美好强大，相反，她们会暴露明显的软肋和缺陷——但那恰恰是生活无法掩盖的样子，因为历经风雨而显出独特魅力。

比如罗子君，比如孙芳。

马伊琍凭借“罗子君”一角成为24届白玉兰“视后”

有一个现实性问题，我和不少人讨论过：

在中国，再好的女演员可能到了一定年纪就接不到好的剧本。会面临类似困扰吗？

马伊琍给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我觉得我是最好的例子，我没有这个问题。”

她不解，为什么每次采访都会被问，作为女演员和妈妈如何平衡事业和家庭？

这不该是一个问题，至少不该是一个专为女人设计的问题。

“我觉得女演员都要有信心，不要害怕家庭或者孩子会影响你的事业，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我去拍戏的时候我的家庭要为事业作让步，那么如果我在家里的时候等于说我的事业为家庭作让步。”

现在的马伊琍每年最多拍一部戏，有时候看不到喜欢的剧本，她干脆一部都不拍。

她对自己有要求，既享受回归生活汲取养分的时光，又能在创作时全心投入远离自我。

演员与母亲的双重角色，让她学会了同样的道理：

“接纳容颜衰老，彼此理解，共同成长，一直柔软地、坚韧地，努力地生活下去。”

这是为什么我们能看到一个充满底气的马伊琍，一个从不给标准答案的马伊琍。

42岁的她依然在不断成长，不畏盛放。

这状态本身就酷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