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碑争议也要说，这才是电影啊！ -

既希望有更多人去看，也恐惧所有人都去看。

高兴的是，有越来越多的人从严峻的现实生活中抽离，感受电影里扑面翻滚而来的疯狂迷梦感。

恐惧的是，它的晦涩疏离注定会呛得台下买了票看戏的一部分观众晕头转向，昏昏欲睡间不知那涩嘴的诗意和事后的快感。

《兰心大剧院》

导演：娄烨

主演：巩俐 / 赵又廷 / 小田切让

豆瓣 ：7.3

IMDb ：6.2

这是娄烨导演第五部可以公映的电影。

即便他已经拍了十多部。

即便这一部也已经在风雨中飘摇了两年。

但我们总算，能好好聊聊它了。

01

一部谍战片。

和我们见过的所有谍战片都不一样，它并不是一部电影工业下的传统叙事类型片。

所以，传统谍战片里的旗袍，高跟鞋，十里洋场，在这里统统看不见。

整部电影都很「乱」。

这一点，从海报上那随意涂改的放映信息便可窥见。

值得一提的是，娄烨特别把右下角那个上映时间划掉，换成了新的定档日期。

当然，还有那霸道地几乎占据了半个电影的晃动手持长镜头。

但这个乱，正好与四十年代动荡不安的上海滩完美切合。

乍一看，它其实很不「娄烨」。

耀眼的演员阵容，更强的商业属性，少了光怪陆离的璀璨色调，少了黏湿的欲望…

仔细往下看，它又很「娄烨」。

整部片子几乎没有配乐，完全是用影像推进故事。

再加上娄烨故意设置了许多观影障碍和信息接收门槛。

戏中戏的结构、打乱的时间线、迷梦般的虚焦运镜、打破第四面墙的方式、现实与虚拟的交叉互文…

无论是影像上，还是文本上，娄烨都在背对着观众。

他几乎没有给观众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一个接着一个信息伴随着影像一闪而过，伴随着全程让人晕头转向的镜头，只要你错过一个，后面就会容易出现不知所云的观感。

娄烨为它设置了大量留白和隐喻，让它变成了那种需要你去倒推观赏之后才能慢慢渗透出余味的电影。

02

娄烨对传统谍战题材并不感兴趣。

他拍的依旧是宏大抵抗运动历史背景下男男女女的情与欲。

起笔为宏大叙事，落点却很小。

落在人物和情感上。

你看它讲述了一个怎样的故事？

著名明星演员于堇在阔别上海四年之后，突然回来了。

有传闻说，她回上海，是为了救被抓的前夫。

戏中戏的结构由此开启。

由此引出于堇的两个角色，从小是孤儿的她，表面上是一个当红大明星，私下却是反法西斯国际阵营的特务。

而它特意模糊了两场戏之间的虚实。

这一真一假的两场戏，在情节设置，人物角色，甚至那个咖啡店布景上，都产生了十分巧妙的重叠和套层。

当然仔细看也能区分开。

先是用了很多打断排练戏的台词，再是戏内到戏外的转场，让虚实之间有了更明显的边界。

你从开篇这场舞台排练戏就可以看出，娄烨早就在戏剧中暗示过结局并提醒观众，舞台与现实之间早已没有界限，演员在这场戏剧中被虚化，产生超现实重叠。

哪个是戏，哪个是现实，在这部电影里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03

娄烨给了演员最大的自由，让他们在演戏时不断掏空自己而产生与角色之间的化学反应。

但电影中，巩俐和赵又廷显然没擦出什么火花。

倒是其他角色之间，撬开了更多的解读空间。

白云裳本是重庆方面的间谍，她接近于堇，另有目的。

于堇留白云裳过夜，白云裳在催眠之后，喃喃地提起自己对于堇的喜欢。

于堇抚掉她的衣服，轻轻摩痧着她的肌肤。

这段戏无关情欲，只是讲述两个人同样热爱戏剧拥有信仰的女人，在这个动荡混乱的时局下交换着真心。

而莫之因强奸白云裳的那场戏，也无关情欲，只是一个被人人都瞧不起的卖国汉奸，在通过性爱的方式掩盖骨子里的自卑。

他试图用征服这个一开始就对他嗤之以鼻的女人，来证明自己并不懦弱，来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再顺带着将她一起拉入自己身处的这潭脏水里。

这种欲望不是性欲，而是征服欲和控制欲。

再细究，这场戏里还有不能说明的隐喻。

白云裳一心只爱艺术，莫之因代表资本和权力，你再看资本对她的摆弄和摧残。

个体性的细腻和时代的宏大交叠在一起，人性间的黑白，人与人之间的欲望和纠葛，在每个人身上来回碾压。

很多人诟病巩俐饰演的于堇总是面无表情，但其实我觉得这种演法还挺合理的。

且不说电影的旁观视角本就在制造距离感，我们单看于堇这个角色。

去看被关押着的前夫倪则仁时，她流露出留恋，但最终还是利用了他。

她按养父休伯特的精密计划行事，最终背叛了他。

谭呐是她的旧爱，她对他有感情，要带他一起离开上海，但谭呐在戏内戏外，似乎都扮演了棋子的角色。

就像那个动荡时期，貌似正常运行着的那一小块租界，与外界相比，它的正常，又是如此不正常。

人物与世界，甚至与时代，都产生了重叠。

当然《兰心大剧院》也有遗憾。

谍战气息浪费了娄烨电影里的情绪表达，这也导致从角色到整部片子都缺少了情感共振。

更大的问题是，作为黑白片，它多了阴冷感，但光影中的明暗对比却不够讲究。

拿2001年科恩兄弟的《缺席的人》对比，同样是黑白片，你看这个镜头，光影借助树荫，精准地呈现出画面的明暗和层次。

而《兰心》里，大多数时候，镜头对准人物时是扁平模糊的，明暗对比也不够强烈。

当然，作为谍战片，它轻文本叙事，那个超现实的结局，更是将它与市面上所有同类型电影都区分开。

电影视听语言的魅力一开场便从银幕里倾泻，爆发。

它本意不是来为你讲一个故事，它是来还原电影本来面目，来造梦的。

就和银幕上的巩俐一样。

没太多表情。

但你能感受到强大的内在力量。

两个小时，恍若隔世，光影消散，灯光亮起。

我看见每一个起身离场的观众，脸上都写着：

「这才是电影啊！」

排版 ✎南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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