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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目前尚未可知徐志胜能在《脱口秀大会4》的舞台上走多远,但从淘汰赛和突围赛中的两场“炸场”表演来看,他毫无疑问已经成为本季最受瞩目的脱口秀演员,起码是之一。
现成的参照对象,就是去年从《脱口秀大会3》中脱颖而出的山东同乡何广智,其“穷”“丑”的自黑梗在网上广为流传。
当然,在何广智出现之前,观众对脱口秀演员的颜值也并没抱有多高的期待,毕竟从王自健到李诞、王建国、程璐,按照大张伟的说法,脱口秀男演员大都“此言(颜)差矣”。迄今唯一特例就是庞博,长相英俊有口皆碑,还因“英年早婚”登上微博热搜。
这一季徐志胜的出现,则将脱口秀圈的“此言(颜)差矣”推到一个新的低度。突围赛中,徐志胜走上舞台,一本正经地刚说了一句“大家好,我是徐志胜,就,我没有容貌焦虑”,就拿下领笑员陈学冬的第一个拍灯。
但在节目花絮中,何广智很真诚地谈到自己与徐志胜的不同:
“其实我觉得,我跟志胜只是人设像。从技术上来讲,我们两个的创作方法差别巨大。我们俩的价值观,各方面都差别巨大。”
“他讲他自己丑,他真的就不在乎这个事儿。但其实我讲我自己丑,我在乎,我心里会难过。”
同是这一季出来的新人张骏,说自己最佩服徐志胜的一点就是“他能够跟自己和解”,别人怎么调侃他,他都不会真的生气,“他能把这些处理得很好”。
在小鹿主持的《福鹿秀》访谈中,同为北京喜剧厂牌“单立人”签约演员的小鹿问他:
“网上有人看了你的脱口秀演出,说大哥长成这样,(来说脱口秀)简直就是被祖师爷掰开嘴往里面塞饭吃,属于天赋型演员,你自己怎么看?”
徐志胜撩了一下入不敷出的刘海:
“这个天赋我只能说……你摊上了,也没有办法。”
顶着一个只能称之为“摊上了”的长相,人们应对之道可能只有两种:一种是“反正也没有办法”,另一种是“那就再想想其他办法”。
徐志胜是后者。
在徐志胜的印象里,自己从小到大都属于那种特能搞笑的人。特别高中之后,他迷上了郭德纲的相声,现在看起来纯属嘴贫的“于谦的父亲王老爷子”“你姓于,你爸爸也姓于,这也太巧了吧”等包袱,都能让他笑到锤床。
“这些现在看起来没什么,但当时就是觉得好好笑。你看一个人在台上,只是靠语言,就能把千里之外的人逗得这么开心。这让我感觉开心是有力量的,而这种力量是可以跨越空间的。”
徐志胜开始在同学当中实践这种“开心的力量”。因为话多嘴碎,他被老师调到教室最后面的角落里坐着,但每到课间,都有一群女生围到徐志胜课桌周围,只是为了听他讲话——相比校草,这是另一种“大受欢迎”的方式。
在校一天下来有好几个课间休息,徐志胜每天最担心的就是自己创作速度跟不上。每次上课时老师出个糗,或者同学闹什么笑话,他的第一想法就是怎么能玩出梗,
“没有升学的压力,只有幽默的压力”。
2018年下半年,徐志胜到北京科技大学读研,在网上看了单立人演员石老板、周奇墨等人的表演视频,觉得“哇,这也太好了,太厉害了”。有一次跟同学乘地铁,他就活学活用,把石老板一个关于地铁的段子讲给同学听,被同学狂赞:志胜你太牛了!太幽默了!
2018年12月17日,徐志胜在单立人旗下的新人开放麦“惊讶”,讲了生平第一场脱口秀。他把这个时间记得如此清楚,以至于第一次听到的人往往忍不住问:“你那场一定是非常炸的吧?”徐志胜这才笑眯眯地供出实情:那场台下根本没有观众,演员们自己围了一圈,分别讲了讲自己的段子。
第二场开放麦,台下来了几十来号观众,才让徐志胜初次体验到了“炸场”滋味。演出结束后回到学校,觉得还没讲过瘾,“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入眠”,到凌晨两点半实在憋不住了,爬起来跑到公共卫生间,对着一面镜子继续讲“大家好,我是徐志胜”。讲完一遍还是没过瘾,就又讲了一遍。
2019年,徐志胜参加第一届单立人喜剧大赛,获得季军。这一届的冠军是贾耗,亚军则是出现在《脱口秀大会4》舞台上的英语教师童漠男。
2020年底,徐志胜与单立人签约,跟周奇墨、小鹿做了同事。就在今年4月底,徐志胜还将单口喜剧精品秀带到了上海。
在脱口秀圈子里,徐志胜已经算不得“新鲜人”了,但他为大众所知,确实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他在《脱口秀大会4》初次亮相,就因为这个“特别符合这个行业要求”的长相,以及挥之不去的山东济宁口音,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有一次参加一个脱口秀比赛,一站到场上,下面观众就开始狂笑,笑了五分钟,我第一次感觉到了我这个长相的好处。就在那五分钟里,真正明白了‘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意思。”
这一期的领笑员罗永浩评价徐志胜:
“我一开始不想拍灯的原因是,我觉得他过分利用了他相貌上的优势。”
——从“长相奇丑”,到“相貌优势”,能将两者联结起来的,只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天赋。正是这样的天赋,让徐志胜在被大张伟调侃将“色盲是一种绝症”发音成“jio症”时,迅速反应“但这个病真的没有人同情你,还会有人嘲笑你的口音”,被观众盛赞“现挂无敌”。
相比之下,徐志胜父母对儿子做这行却毫不意外。讲完第二场开放麦后,徐志胜给爸爸打电话,说自己正在做一个什么事情。徐爸爸的激动不亚于儿子,他说:志胜,这可不就是你从小就好干的事情吗?你就去干啊!
说起父母对自己的支持,徐志胜还在小鹿的节目中特别喊话:
“爸,妈,我说我的长相(丑)真的只是为了挣钱,没有埋怨你们的意思。”
这几年徐志胜收到来自观众的私信,大都围绕着长相展开。有的观众告诉他“我羡慕你的天赋,但害怕长成你的模样”,更多的人是跟他分享长相对自己造成的困扰。
“我就发现大家听到你调侃长相之后,他能感觉到放松,但他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出来的。很多人认为把自己的长相,把自己丑的这一面暴露出来,是很痛苦的,但你为什么就可以展现出来?”
徐志胜当然对观众所说的这种“痛苦”有过感同身受,而实现张骏所说的“和解”,即便以他从小喜欢搞笑的性格,也仍需要很多很多的自我建设。上大学的时候,他做学生会工作,参加辩论队,写剧本演小品拿奖学金……把校园生活过得风生水起之余,首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可以拨开长相的“阴霾”。
“(那时)就突然感觉到你可以做很多事情让自己的人生更有意义,而且很多事情是真的和长相没有什么关系的。你为什么非要盯着那些需要长相才能去做的事情呢?”
“人生不可能你所有的好处、所有的快乐都得到呀,那你就去得到你该得到的那部分快乐,那就够了呀。”
但那时,徐志胜完全不会想到,这副令人苦恼的长相只是命运给他的有点漫长的“前菜”,直到他考研究生到了北京,开始讲脱口秀,这才接过了祖师爷赏下的“大餐”。
被网友戏称“阿金卡卡”的英国脱口秀大师Michael Mclntyre,是影响徐志胜最深的前辈之一。阿金卡卡擅长把生活中遇到的尴尬,用一种轻松愉快的方式呈现出来。在徐志胜看来,这种轻松愉快、游刃有余,首先要求演员把自己负面的东西消解掉,脱口秀演员不可能把一个对自己来说很悲伤的、到现在还在影响自己情绪的东西,就这么直愣愣地传递给观众。——自黑的底气,只能是自信。
而对容貌的不满、抱怨甚至“绝望”,首当其冲就是徐志胜要进行自我消解的东西。事实证明他消解得很好,何广智说志胜心里早已经不把长相当回事儿了,其他演员追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广智回答:“你只要看过他的表演,你就能看得出来。”
王勉也说,自己最羡慕志胜的就是他乐观的性格,“如果能分我一半的话,我能写出更多更好的东西”。
关于长相和乐观,徐志胜的正面解释是这样的——
“人可以有各种各样的长相,只不过大家的审美加到了你身上,你这个长相被评判为了帅,被评判为了丑。如果把大家的评判当成你焦虑的根源,让大家的评判去影响你自己,那你这个长相永远没办法去取悦到所有人吧。”
“其实你的容貌和你没什么关系,这也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是说做了什么(坏事),你的容貌才变成这样的。反正我就感觉这不是我的错,我不需要为这个事去承担任何焦虑和负面情绪。”
长相让徐志胜的脱口秀表演“出道即巅峰”,而他一直在努力打破这个局限。事实上,看过徐志胜这几年线下演出或者演出视频的观众都知道,徐志胜在《脱口秀大会4》两次表演的,基本上还是他过去几年中已经演到驾轻就熟的内容。他一度剪短了头发,抛开自黑长相和口音的段子,希望其他内容的输出同样可以获得观众认可。
石老板曾劝他不必有此执念,说如果是已经知道你、认识你的观众,你讲跟长相无关的东西他们还可以接受,但如果去一个全新的地方讲,长相就是你无法回避的话题。这就像房间里的大象,大家都能看得到而你不直接指出来,那观众也没法把注意力放在你的段子上去。
《脱口秀大会4》当然是一个全新的、无法回避长相问题的地方,于是更多的新观众才听到了“就我这个长相,还有什么能失去的呢?直到我开始脱发”“就我这个长相,你让我卖面和卖馍都行,但卖面膜会不会太冒险了呀”等爆梗。
“当然我会拓展更多的素材,但长相这个东西,它就是我的生活。你说你不在意,你不容貌焦虑,当别人说你靠长相、说你靠丑(博眼球)的时候,你干嘛要在意呢?那不还是陷入到容貌焦虑中去了吗?”
“我不会因为写长相的段子效果好就一直写这个,也不会刻意回避长相和口音的话题,有好的段子还是会不断扩充。你看我现在讲的和之前讲的,还是有很多新东西的,创作思路和手法也不一样。”
“我希望未来能够在长相和口音上写出更多、更巧妙的段子,也希望写出好的、非长相的段子。”
在《脱口秀大会4》后台化妆的时候,化妆师从徐志胜后面看着镜子里的他,犹豫了半天没敢下手,还对他说:“兄弟啊,对不起,我忍不住想笑。”在《脱口秀小会》中,徐志胜把这个段子讲给大伙儿听,庞博开玩笑说:“为什么徐志胜写五分钟的段子,只需要过五分钟的生活?!”
在同行们这里,徐志胜的实力远远不止于他的口音和长相。鸟鸟说他“人很聪明,灵魂又很快乐,实力又很强”,而张灏喆则称赞他:“我还没有看到他的上限,他还有更高的进步空间。”
“进步空间”当然是所有脱口秀演员的共同追求。从《吐槽大会》到《脱口秀大会》,很多演员尤其是新人演员,都贡献了令人惊艳的表演,但随即有人就出现了“后继乏力”的瓶颈。
徐志胜从事脱口秀表演只有两年半时间,离所谓“瓶颈期”可能尚远,而在他向“上限”靠近的过程中,除了天赋,还有不间断的勤奋和开拓。
无论是在后台还是自己的酒店房间里,徐志胜经常将“大家好,我是徐志胜”这句开场白翻来覆去地练习,试图找到一个让自己最舒服的自我介绍方式,同时匹配这一场要讲的内容、要呈现给观众的状态。
“我比较注重第一句话出来的感觉,就你那个气是不是对的,我对这个非常敏感。我喜欢琢磨这些东西。”
在《脱口秀大会4》的备战和录制期间,演员们的生活,基本局限在公司、开放麦、录制现场和酒店的小圈子里。徐志胜就在房间里放了很多书,最近在看的是陈嘉映《走出唯一真理观》。
“比赛期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写稿、琢磨梗,生活枯燥了一点。所以我更多地想看看书,能多一点对生活观察的视角,尤其是小说里面有更多对生活多面性的展示。”
在徐志胜刚入行时就视之为“神级表演”的周奇墨,是影响他最深的中文脱口秀演员,这次也是同台竞技的对手。徐志胜时不时跑到周奇墨房间去请教,
“奇墨哥是(内地)在这个行业里面走得最远的人,他在中文脱口秀领域做了很多开创性的工作。我们没有开拓,我们只是跟上了他,可能也在某些地方超过了他。但作为单口喜剧演员,开拓性是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没有最初的对“开拓性”的自我要求,徐志胜甚至很有可能与脱口秀失之交臂。
当年他先是在网上看了石老板、周奇墨等人的演出,于是去搜单立人的资料,发现其演出场地正在招志愿者,于是填了表格传过去,结果没被选上。徐志胜莫名其妙,“我也没传照片啊,我的表格也挺真诚的,怎么会落选”。抱着对脱口秀跃跃欲试的热情,徐志胜给单立人发了一封邮件,随后被拉入志愿者群,并看了第一场线下演出。
那晚的演出有周奇墨、小鹿、贾耗等人,效果非常“炸”。演出结束之后,观众离场,但舞台上的灯光还亮着,徐志胜一个人在黑暗中,看着舞台。
“就想我希望有一天这个舞台能够属于我,当时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现在无论去哪里演出,都会时常想起来当时的自己,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敬畏这个舞台,因为它是你当初最渴望的东西。”
在把初中时遭遇的校园霸凌、从小遭遇的容貌歧视等负面经历写成脱口秀的段子之后,徐志胜反过头来,总结人生的解决方案——
“容貌啊,或者是很多让我焦虑的事情,其实只是说明你停在原地了,你才会焦虑。(怎么解决?)那就再往前走一步吧。你只要往前走,再往前走,就会发现那些东西离你越来越远。”
“你在节目中出现了,很多观众认识你了,你其实已经相当于往前走了一大步了。但是你之后能不能继续得到观众的鼓掌和欢呼,这个就需要你的段子了。你要拿出跟线上一样的水平,观众才会感觉到:哦,原来他线下也这么厉害。”
笑果公司的门卫很有幽默感,一看到徐志胜,就喊他“小帅哥”。徐志胜暗喜,没事的时候就在门口进进出出,想要多听几遍,然后再去创作几个自黑段子。
“我不害怕自己的素材枯竭,我只害怕自己的才华耗尽。但有这个长相,又会为我的才华不断地蓄力。”
来源:新闻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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