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偶遇了前任的现任、引诱教授未遂、认错了二十年未见的高中女友...... -

文 | 火宅单车

如果文章标题是一部影片的一句话简介，那么这大概率就是一部集巧合和狗血于一身的烂片。

但是，别急！看完下文，你也许会对这部影片有截然不同的理解。

“偶然”“巧合”和“意外”，一直是滨口龙介探索的主题。他在出人意料的故事中，挖掘日常生活中的戏剧性，以及有关真实的多种面向。

对于滨口而言，世界的巧合、意外与错误固然是一种惊扰，但也未尝不是一种意趣。

《偶然与想象》

导演: 滨口龙介

编剧: 滨口龙介

主演: 古川琴音/涩川清彦/占部房子/中岛步

类型: 剧情/爱情

制片国家/地区: 日本

语言: 日语

上映日期: 2021-03-04(柏林电影节)

片长: 121分钟

《偶然与想象》由三个短片构成，《魔法（比魔法更不真切）》《门扉大开》《再来一次》，每集围绕一个女性角色展开，分别讲述了一段意想不到的三角恋、一场未遂的诱惑和一个因误会而相遇的故事。尽管零散，但仍保持了有机的叙事流程。@豆瓣

01

魔法（比魔法更不真切）

【一段意想不到的三角恋】

出租车里，闺蜜谷米向美子谈起一次魔法般的邂逅，巧合的是，邂逅对象和明正是美子的前男友。谷米口中前男友对自己的描述和评价似乎激起了美子的旧情。与谷米告别后，美子让司机掉头来到前男友的办公室，与和明进行了一场谈话。

在滨口的调度中，与其说这是一场对话，不如说是一场狩猎。

一旦看到自己曾经的位置即将被他人占据，美子就开始试图控制事态来重新建立自己的主导地位，哪怕她对自己的真实意图也还未能明晰。

美子不断地通过言语激起和明的情绪，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正如她在出租车上对谷米所做的，她引导谷米说出更多。

她成功了。和明承认，他还爱着她，对她念着旧情，尽管她伤害他那么深。

猎物到手。但与此同时，猎人也沉沦其中，被混沌之网所捕获。美子失去了对自我欲求的觉察，对于猎人来说，这未尝不是危险。

直到突然出现的秘书打断了这场失控的对谈，美子才暂时惊醒，逃离了现场。

猎物未尝不知道自己是猎物呢？和明本欲追出去，可当他冷静下来，也就放弃了。

滨口同样是擅于运用镜语的导演，试探、猜忌与博弈的过程经由反复出现的镜像和限制构图，尽显暧昧与张力。

如何收场呢？三人一起坐在咖啡馆里，结局一，美子在想象中挑明一切，以破坏者的身份斩断了这段三角恋情。结局二，美子什么也没说，她选择了离去。

并非所谓理性与本能的较量。二元的阐释只是表象的说辞，对于处处是偶然的生活而言，并不管用。滨口用近乎超现实的手法带我们从这段三角恋中漫步而出，走近关于人类欲求本质的真相。

真相为何？魔法，或者比魔法更缥缈、更不真切的东西。爱情。欲望的指涉、漂移和匮乏。

我们想要的对象，总是无法得到，一旦得到，欲望的对象又离漂移到他处，也就无所谓得到。欲望之链无穷尽，没有终点。只有认识到这个，人才能挣脱俘虏自身的网。

结尾，美子转过身用手机拍下城市的景象。对应开头她被摄影机观察和捕捉，此时的她成了观察和捕捉世界的主体，在虚实之间完成了身在其中到旁观审视的转变。

02

门扉大开

【一场未遂的诱惑】

大学教授濑川坚持让办公室的门保持打开的状态，无论是面对挂科后磕头求情的男学生，还是对试图色诱他的熟龄女学生，都是如此。

被挂科的男学生怂恿他已婚的同学兼炮友去勾引濑川教授。真心仰慕教授的她却在引诱失败后，跟教授坦白了她的企图。没想到，教授并未责备。而真正的交流早已悄悄地发生。

在这个故事中，大部分动作都发生在一个空间里。然而空间不只是背景，空间成为故事赖以推进和转折的动力，成为人和人建立起深层联系的场域。

日语有两个相对应的词：“建前”（tatemae）和“本音”（honne)。“建前”表示场面、场面话，“本音”表示内心真实的感情。二者分别对应于公领域与私领域。

滨口认为这两种空间并不全然对立，公共与私密生活的双重性是真实存在的，而性话题，往往成为这种可能性有趣又有力的注解。

为了引诱教授，女学生几次试图关门，以营造一个可以谈论性的私领域。但濑川教授也几次把门打开，将交谈暴露在日光之下。于是，不断关门和开门的举动形成了一种斗争。

“斗争”的结果是两人达成了理解。女学生在门扉大开的办公室里，向教授朗读他小说中的性描写，而教授也认真而专注地聆听着。

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一种“奇迹般的共鸣和共勉”降临了。那一刻，他们都看见了彼此，看见了同类，看见了人与人在开放的状态下也可以进行深度交流的可能。

03

再来一次

【因误会而相遇】

中年女子夏子回故乡仙台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在车站的电动扶梯上，夏子和小林都将对方误认作自己的老朋友，误会解开后，她们并没有放弃这次“重逢”的机会。两人扮演了各自误认的对象，再一次上演了一场“相遇”。

第一次误认，夏子误将小林认作过去的前女友。而小林也将夏子认作学生时期崇拜的对象。

我们所见证的这场相遇，充满巧合、指向性和想象性的欺骗。可是在误会解开之前，谁曾有过怀疑呢。正如在揭开一层表象之前，表象即真实。

误会解开，却可以将错就错，两人都愿意去抚平对方过去的伤痕。

第二次人为的误认，对白真真假假，情感虚虚实实。错位构成一种趣味，执念也释怀。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时常横亘着一道无形的墙，但滨口总是尝试去跨越人际的边界。

偶然本就是生活的一个面向。在偶然的助力中，我们得以构建一种想象，在这种想象里，我们与他人产生了真实的联系。

04

关于滨口龙介

滨口龙介可以称得上是近年来继是枝裕和后最具知名度和影响力的日本导演，也是备受关注和期待的亚洲导演之一。

2015年，他凭借《欢乐时光》获得第68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最佳编剧奖。2018年，他操刀改编日本畅销小说，执导了《夜以继日》，该片入围第7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滨口也由此声名大噪。

而今年，滨口可谓是柏林戛纳双开花。其编剧执导的短片集《偶然与想象》获得第71届柏林电影节评审团大奖银熊奖。而后，其改编自村上春树同名小说的影片《驾驶我的车》入围第74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并摘得最佳编剧奖。

从《欢乐时光》《夜以继日》再到《偶然与想象》，女性角色的多重性、复杂性和镜像性一直是滨口作品中的主题。而不得不说，作为一个男性导演，滨口意外地擅于捕捉女性的气质、欲望和本真的一面。

与之相应，滨口打开和推进故事，也常常以对白、情绪、本能冲动的方式来进行。

在这些故事中，女性角色通常是欲望的发出者，行动的执行者。她们主动地在晦暗意识与客体世界的拉锯中，觉知、审视并作出反应。而男性角色多不起眼，或更多地作为女性认识自我和世界的他者/媒介。

滨口的剧本常常将力量汇聚于长而不冗的大段对白中。

正如他自己所言：“能够感动一个演员是很难的，所以这也是我写对白时的一个动机。”滨口惯常思考的是如何经由对白打动演员，继而令对白真正深入演员的内心，进而形成表演。

然后，通过演员介于虚实之间的表演，我们窥见自己。这就是滨口龙介作品的魅力。

本文系上海市长宁区文化发展专项资金扶持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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