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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造车穿越存亡线:从无人问津,到股价暴涨50倍、市值超百度 -

来源:蓝光高清影视-348电影网   发布时间:2020-12-14   浏览次数: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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腾讯新闻《潜望》作者 王潘 编辑 高宇雷

2019年上半年,理想汽车创始人李想和CFO李铁见了100多家机构,还是没有为公司拿到融资,眼看着就要走到绝境。一位熟悉李想的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这段时间,李想身体还出现了过敏的状况,免疫力变差,需要用药调理,这进一步影响了融资进展。

他的同行——蔚来汽车创始人李斌也遭遇不顺。2019年6月的一天,李斌在深圳出席一个论坛活动,结束演讲后笑着走下舞台,然后掏出手机瞄了一眼,整个人脸色巨变——公司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场危机正在降临,这不但可能给蔚来车主带来巨大灾难,也可能让公司迅速走向倒闭。

同样是在2019年,7月14日,一条条横幅出现在了广州小鹏汽车总部和一家小鹏汽车城市服务中心,“欺诈销售,退一赔三!小鹏挥手,粉丝变狗!”、“小鹏汽车骗取补贴,欺诈销售,谁买谁后悔”、“我跟小鹏讲情怀,小鹏把我当傻子”、“老用户不如狗”,这让小鹏汽车董事长、CEO何小鹏彻夜难眠,他不得不反思2020款小鹏G3升配降价——这一决策导致2019款老车主不满背后的深层次逻辑。

这是中国新造车三家公司自创立以来最黑暗的夏天。在那个夏天,李斌一觉醒来公司账上就要亏掉3000万,他把此前在易车和摩拜单车上赚到的钱几乎全部押了进去,但预计还是支撑不了一个季度,他必须要找到更大的金主才能为公司续命,然而就在这个夏天蔚来ES8却出现了4起自燃事故;因为蔚来的股价暴跌市值缩水严重,市场唱衰电动车概念,正在进行C轮融资的小鹏汽车估值太高无人领投,创始人何小鹏只好自掏腰包来投资;李想见完100多家机构,无人敢拍板给钱,眼看着第一款量产车就要面临“难产”了,他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找钱。

没有人能预测一年多以后的今天,蔚来股价距最低点已暴涨近50倍,市值一度超700亿美元一举超越宝马、戴姆勒等众多车企,成为全球市值第四高的汽车企业;小鹏汽车在11月23日晚市值超越了百度,这件事何小鹏以前或许都不敢想;理想汽车也完成了中国汽车史上最漂亮的一次IPO,第一款车理想ONE的销量就取得了超出外界预期的成功,公司账上躺着超200亿现金。

多数人只看到这三家公司现在被资本追捧,却没看到在顺风顺水之前,他们所遭遇的一切。从最低谷到全面崛起,这三家公司经历了一个十分艰难的自救过程,这中间既有创始人的不服输与韧性,资本市场的冷血与热忱,也有传统车企的趁火打劫与追悔莫及,有人四处唱衰希望他们尽快倒闭,也有车主自掏腰包为他们打广告摇旗呐喊。

过去一年,这三家公司经历了过山车般的濒临死亡与腾空而起。一位新造车公司的投资人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去年觉得今年要是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如今这样的追捧自己完全没有想象到。

20世纪最伟大的传记作家斯蒂芬·茨威格在《人类群星闪耀时》中写道:“一个真正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时刻,一个人类群星闪耀时刻出现以前,必然会有漫长的岁月无谓地流逝而去,在这种关键的时刻,那些平时慢慢悠悠顺序发生和并列发生的事,都压缩在这样一个决定一切的短暂时刻表现出来。”

百亿启动资金的创业公司

2015年年初,腾讯集团首席执行官马化腾到北京参会,李斌约他一起吃了一顿饭,专门聊了自己打算从易车辞职出来造车的事,希望获得腾讯支持,马化腾当即表示了同意。

在此之前的2014年底,李斌与自己的北大同学秦力洪一起在北京和上海开启了疯狂的招人模式,他们还去见了李斌做易车网时的“死对头”——汽车之家创始人李想。李想、李斌和秦力洪三人聊了几个小时,他们认为这个社会的资源有限,大家分开做不如一起做。不过,李想和李斌都是创业近20年的老兵,从来没有给人打过工,二人在谁向谁汇报上很难达成一致,于是李想退而求其次,表示愿意投资蔚来。

2015年上半年的一天,李想给多年好友明势资本创始合伙人黄明明发微信,想约他聊聊,最后两人在望京一家咖啡馆见了面。黄明明隐约觉得,李想应该是决定要去造车了。在此之前,媒体广泛报道李想和李斌一起创办了蔚来汽车,不过李想却一直说他只是投资人。曾投资汽车之家、与李想十分熟悉的黄明明知道,他应该会自己去打造一家体现他对出行行业深刻洞见的智能电动汽车公司。

黄明明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当时他们聊了三小时,李想只字未提造车的事,全程都在复盘汽车之家的创业经历。一般当一个创业者提到复盘这个词,人们就会想到他会反思哪些地方做得不好,有哪些缺陷和不足,但李想这次却主要讲了汽车之家之前做对了什么以及为什么能赢。直到两人要结束聊天的最后一刻,李想才向黄明明坦白,他打算辞掉在汽车之家的所有职务,然后出来自己干。黄明明当即表示,不管你做什么,我们肯定第一个投资支持。

而何小鹏最早是以投资人身份参与小鹏汽车的。2014年的一天,猎豹移动CEO傅盛接到好友何小鹏发来的信息,说自己在广州支持了一个创业公司,几个广汽背景的人(夏珩、何涛、杨春雷)出来做电动汽车,希望兄弟们参与支持一下。

根据傅盛的回忆,何小鹏当时将他和夏珩(小鹏汽车联合创始人、总裁)等创始人拉了一个微信群,大家相互认识了一下。不久后,傅盛来到广州郊区的一个修理工厂,看到十几个研发人员正在手工组装汽车。不久后,傅盛和俞永福、李学凌、吴宵光等人一起,参与投资了这家后来被命名为“小鹏汽车”的公司。

同样接到投资请求的还包括GGV纪源资本管理合伙人符绩勋,当年GGV投资了何小鹏等人创立的UC浏览器,并在UC以50亿美元卖给阿里巴巴这笔交易中获取了丰厚回报。符绩勋告诉腾讯新闻《潜望》,他当时去广州试驾了一下拆的七零八乱的样车,看了一下还不成熟的设计图纸,当时心中只冒出一个想法,这就是个人爱好,他就是玩玩而已,当时电动车赛道也没有被认可,于是便没有投资。

生产汽车堪称现代制造业的巅峰级工程,除了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时间积累以外,最重要的还需要消耗大量的资金,少则上百亿,多则几百亿上千亿。即便像李斌、何小鹏和李想这样早已实现财务自由的人,也远远无法支撑起一家造车公司所需要的资金,这时候资本就成了他们绕不过去的槛。

2018年9月,蔚来上市前夕,蔚来早期投资人、愉悦资本创始合伙人刘二海向腾讯新闻《潜望》透露,自己最开始和李斌聊造车,主要聊到造车需要融资,跟谁合作就成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到底跟谁合作?有没有竞争?谁可能做电动汽车?小米会不会做电动汽车?在二人的交谈中,最先想到的是传统势力,肯定会有一大波人造电动车,还有雷军也很可能造车。小米当时如日中天,要是他们做了怎么办?最后李斌去找雷军聊,反而获得了雷军旗下顺为资本的投资。

为了体现自己造车的决心,李想决定拿出5000万美元投入到公司的第一次融资中,而黄明明拉上李想在汽车之家的合伙人樊峥、秦致等人一起投资了1000多万美元。黄明明告诉腾讯新闻《潜望》,自己当时考虑到李想在后续融资上可能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他还把多年老友、最会帮创业者找钱的华兴资本CEO包凡介绍进来成了投资人。

尽管最初拒绝了投资何小鹏支持的这个团队造车,但善于观察外部环境变化的符绩勋逐渐发现,从2016年开始,几家造车新公司开始融到资了,国家政策层面也开始倾斜了,他觉得汽车智能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就想游说何小鹏从阿里出来创业,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

(何小鹏与符绩勋)

一次符绩勋与何小鹏相约在北京瑰丽酒店一起吃早餐,他极力怂恿何小鹏从阿里出来。何小鹏也知道智能汽车是未来,但对于做出职业选择仍然有一些犹豫,早已功成名就财务自由的他,最害怕的是创业失败,晚节不保。

不久后,符绩勋和GGV另一位管理合伙人李宏玮还专门飞了一趟广州与夏珩团队沟通,并约了何小鹏一起吃饭。符绩勋告诉何小鹏,一家新的造车公司必须要有一个绝对的灵魂人物,只有这种光环才能吸引人才和资金,就好像李斌之于蔚来,李想之于车和家(后更名为理想汽车)那样,如果你不出来做,我们很难投资这家公司,而当时何小鹏并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答复。

2017年2月16日,何小鹏从产房里抱起刚出生儿子,十分高兴的发了一个朋友圈。发出不久,符绩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何小鹏本以为对方是来恭喜他的,谁知上来就是一句:“小鹏,智能汽车的赛道已经打开,如果你再不出来做,过两年窗口就要关闭了。”

做父亲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瞬间击中了正沉浸在喜悦中的何小鹏,当时他决定为孩子做些什么,希望将来可以牵着儿子的手,指着大街上一台台的小鹏汽车说,这是爸爸做的。这一刻,何小鹏终于决定从阿里离职,投身造车。

除了李斌、李想与何小鹏,与他们三人差不多同时出发的,还有贾跃亭、沈海寅、沈晖、戴雷、毕福康、张海亮、付强、黄修源、刘心文等人,大家都共同奔向了智能电动车这条全新赛道。

老巨头投资新巨头

从决定离开阿里到正式办完离职流程,中间有近半年时间,这期间何小鹏约见了各大互联网巨头的创始人,他知道造车需要很多很多钱,希望在出来之前就把这件事搞定,而且最好是有两家巨头能够同时战略支持。

小米和雷军是外界最初看好会投资的,毕竟他曾投资过何小鹏创办的UC浏览器。而一位投资人士向腾讯新闻《潜望》透露,小鹏汽车内部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小米确实是一家巨头级公司,盘子很大,市值几百亿美金,但是由于手机行业竞争激烈,小米本身也需要大量资金投入研发和库存,加上小米对生态链企业的投资也达到近百家,也就很难有太多资金可以用来投资小鹏汽车这个至少需要百亿量级资金的公司。于是,小鹏汽车将主要目光放在了腾讯、百度和阿里这三家公司身上,毕竟这几家公司手中都握有超过千亿的现金,拿出几十亿来投资并不难。

一位何小鹏的好友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在决定出来之后,何小鹏希望能够获得腾讯的支持,对方回复他:“小鹏,对不起你来晚了,我们已经重仓蔚来了。”后来,又有朋友给何小鹏介绍了淡马锡、GIC等国际机构,得到的答案几乎如出一辙,都是已经押注蔚来了。

上述人士说,何小鹏还被投资人符绩勋带着去百度见了李彦宏和陆奇,原本聊得不错,但是由于百度当时正全力推广“Apollo(阿波罗)”计划,百度投资小鹏汽车的前提是,后者不要自己做自动驾驶,而是用百度的自动驾驶系统,这与要做智能汽车的何小鹏在理念上产生一些冲突,最后合作就没法再往下谈了。

然而,阿里的入局是何小鹏原本没有想到的,阿里此前很少投资离职人员出去创办的公司。在正式离职前几周的一天,何小鹏去找阿里巴巴集团CEO张勇(逍遥子)等高层告别,原计划是说些客套话、聊聊接下来的打算,但没想到逍遥子对小鹏汽车很感兴趣,就把原来的安排临时推迟,与何小鹏深聊了一个小时,然后又让何小鹏与阿里投资部做了沟通,最终敲定了投资。为了表达阿里巴巴对于小鹏汽车的支持,直接由阿里巴巴董事局副主席蔡崇信出任小鹏汽车董事。

不久后,雷军旗下顺为资本也加入了小鹏汽车股东阵营。一位曾参与小鹏汽车融资的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虽然何小鹏与雷军一直很熟,但顺为入局其实是晨兴资本(现更名为“五源资本”)的刘芹先投资,然后他再介绍顺为来投的。

(何小鹏与刘芹)

理想汽车(原名“车和家”)在发展过程中,也离不开资本的助力,造车需要的大量资金,也使得他们绕不开已经取得成功的互联网大公司,其中包括腾讯、百度、阿里、美团、滴滴等公司全进入他们的视野。

一位理想汽车投资人告诉腾讯新闻《潜望》,考虑到腾讯当时已经重仓了蔚来,理想团队并未与腾讯就融资事宜进行过深入沟通,仅仅是李想个人与腾讯高管在华夏同学会见到时会聊起几句,没有到实质阶段。

上述人士向腾讯新闻《潜望》透露,2018年初,理想汽车进行B轮融资时,李想去百度见了时任百度总裁兼COO的陆奇和负责投资业务的李彦宏太太马东敏,谈完本来以为很有希望,但是马东敏下属团队拟出的竞业条款太过苛刻,涉及地图、音乐、自动驾驶等方方面面,比如理想在车机上搭载支付宝、QQ音乐、高德地图等还需要百度同意,让理想团队无法接受。

“按照当时百度给出的条款,理想汽车相当于要选择站队,地图、自动驾驶都必须用百度的,不能与阿里合作,不能与腾讯合作,不能与美团合作,不能与滴滴合作,基本上业务都没法开展了。”上述投资人说。当时理想团队还找到阿里,但阿里当时已经投资了小鹏汽车,对于投资一家类似的公司没太大兴趣,更想推云OS,双方并未进入深入的沟通。

(滴滴创始人程维与理想汽车创始人李想)

一位理想汽车前员工对腾讯新闻《潜望》透露,几乎同一时间,理想团队也在和滴滴、美团等公司接触,滴滴和美团都有意与理想汽车进行合作,当时和美团已经聊到非常深入的阶段,但是最终在这两家公司之间,李想还是选择了与自身业务更为相关的滴滴,这让十分想入局的美团投资团队感到很受伤,后来负责美团投资的陈少晖还想拉其他几家一起来投资理想汽车,但直接被李想拒绝了。当时理想与滴滴签署了一定的排他协议,既然选择了滴滴,如果再去与美团合作,会影响两家公司的关系。

实际上,李斌团队也在2016年去百度见了李彦宏,并最终获得了百度的投资,当时陆奇尚未正式加盟百度,也没有“Apollo(阿波罗)”计划,加上李斌已经在此之前获得了来自腾讯、高瓴、顺为等机构的投资,整体话语权较强,双方之间并无捆绑或排他协议,而当理想汽车与小鹏汽车去找百度时,陆奇已经加盟并正式推出了“Apollo(阿波罗)”计划,百度对于投资汽车企业有着自己的战略诉求,但这又是何小鹏与李想无法接受的,最终就只能不欢而散。

(陆奇)

而投资了蔚来、理想、小鹏的众多机构,过去几年也去看了威马汽车,但很多机构认为威马创始人沈晖出身传统汽车行业,很难对行业带来颠覆性变革。某知名机构的负责人告诉腾讯新闻《潜望》,2016年下半年他专程飞到上海去看了威马汽车,当时给他的印象是团队缺乏互联网基因,核心团队就一个来自互联网背景的人,这个人还缺乏行业知名度,于是他就向沈晖建议应该多招互联网相关的人,最后他们投资了具有互联网基因的小鹏汽车。

2017年下半年,沈晖的威马团队也来百度寻求投资了,当时百度主要业务已由陆奇掌管,战略投资部由马东敏负责,沈晖和他的团队同样遇到了竞业条款,只不过他们接受了,于是便顺利拿到了融资。

2017年11月8日,威马汽车对外放出了自己很受欢迎的消息:“威马汽车在筹划新一轮10亿元人民币的融资,由马东敏推进百度领投,腾讯争取共同领投。”当天,蔚来也传出已完成超10亿美金融资的消息。

“百度错过了重仓理想和小鹏的机会,对蔚来的投资又非常少,占股不足1%,最后投了这四家中相对最为传统的威马汽车,整体想象力有限,可以说错过了投出下一个百度的机会,最后拱手让人。”一位曾供职于百度的人士说。

艰难的发车

2017年12月16日,蔚来正式在北京发布了首款量产SUV蔚来ES8,这是一场震撼整个汽车圈的发布会。当晚,蔚来App涌入大量订单,数千人支付了ES8意向金,订单遍布全国300多个城市,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李斌的预期。

这场发布会也让蔚来的融资变得更加主动。在2017年上半年的C轮融资时,蔚来只是刚好达到了募资额度,但ES8发布之后的D轮融资,机构纷纷争抢蔚来的投资份额。一位蔚来投资人告诉腾讯新闻《潜望》,蔚来D轮融资时一堆人想投,能拿到份额很不容易,当时有机构找到与李斌熟悉的愉悦资本创始人刘二海,希望对方卖点份额给他们,刘二海却无奈地解释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

2018年3月,几份蔚来汽车项目散户募资文件在很多投资者社群流传,几家拿到蔚来投资额度的机构知道这家公司很受欢迎,就将额度拆散了卖给散户,希望再从中赚一笔,文件传到李斌手中,他对于大机构也干这样的事很生气,让对方给出说法。一位熟悉李斌的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李斌知道贾跃亭的乐视汽车此前找机构融资遇阻,不得不找个人散户募资,最终因为乐视帝国崩塌导致散户的资金有去无回,很多人面临家破人亡,李斌不希望这样的悲剧又发生在蔚来上,毕竟机构承受风险的能力要远远强于散户。

或许李斌早有预感,蔚来ES8的蓝图规划得十分完美,但等到这辆车真正开始交付时,灾难却开始了。自2018年夏天开始交付以来,蔚来ES8系统升级在长安街趴窝一小时、高速路上行驶突然黑屏死机等负面新闻频繁曝出。

这一切,与蔚来北美的定位有关。2015年底,蔚来在硅谷建立北美公司,伍丝丽以蔚来北美CEO身份加盟蔚来,当时负责蔚来的智能化业务,其中包括数字系统、智能座舱和ADAS(自动驾驶辅助系统)等,无论是中国还是美国的团队都需要向她汇报。

上述熟悉李斌的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当时李斌看到贾跃亭在北美建了三个团队,在美国抢人速度很快,他也决定在美国采取一些动作挖人,所以除了智能化业务,还同步搭了一个整车工程和三电系统团队。

“李斌当时的想法是中国做第一辆车,美国就做第二辆车,中国做第三辆车,美国就做第四辆车,这样看起来节奏很快,但在施行过程中发现行不通,比如中国团队负责完ES8这款车,再让他们在ES8的基础上研发ES6就很容易,如果交给美国团队反而让事情更复杂。”

但是当时美国团队已经招起来了,既然不做第一代平台的ES6,那就直接做新一代平台。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蔚来北美团队立项进入新一代平台研发,当时是预计2021年落地完成。但到了2017年中,李斌发现新一代平台需要几十亿美元,用公司自己的钱完全不够。于是,蔚来董事会在2017年3月左右决定把美国团队分拆单独进行融资,伍丝丽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了这件事上。

到了2018年初,蔚来北美在融资过程中关于蔚来总部是否应该控股一事没有与美国投资人达成一致,当时考虑到ES8即将上市交付,公司也要进行IPO,就取消了北美团队的单独融资计划。

到这里节奏就开始乱了,蔚来当时还在等着第一代平台首款量产车ES8的量产交付,由于智能化平台还是伍丝丽在管,她的精力又被融资分散掉了,就没有太多时间来管智能化,最后中美两地沟通出现了问题,才开始交付的蔚来ES8就在软件层面交了学费,这才有了当时的众多负面新闻。

2018年,李斌发现公司在北美团队上犯下了两个很大的战略错误,并决定快速纠正。首先,找一个人来负责整个智能化是一个战略性失误。由于伍丝丽一个人负责整个智能化,底下很多人都向她汇报,她再跟整车团队对接,这样把软硬件分开,业务对接反而复杂化。

蔚来的另一大战略失误在于,不该把负责整个智能化的人放在美国。最初让伍丝丽团队常驻美国,是为了方便公司从特斯拉、苹果等科技公司挖人,但伍丝丽同时又管了中国团队,任何智能化相关的事都需要先汇报到她那里,她决策完之后有些事又重新回到中国落地,就使得整个工作效率非常低。

于是,李斌找到伍丝丽讨论进行分工调整,将智能化分开,不再单独向她一个人汇报,而是让各个团队进行扁平化决策,调整后多个研发副总裁都要直接向李斌汇报,伍丝丽同意了这一调整,很职业地完成了业务交接,并在公司上市三个月后选择了离职。

上述熟悉李斌的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2018年底,伍丝丽离开后,李斌需要在智能化各版块都找到负责人,其中需要提拔一个负责软件研发的副总裁,当时在庄莉和一位微软研究院副院长这两个人选之间选择了更年轻的庄莉,以为这件事就稳定下来了。

然而,据蔚来离职高管和内部人士提供的信息,庄莉上任几个月,公司内部就有人举报她在外部开设有竞争关系的公司,李斌最初选择了力挺,而后北美团队同事直接把证据提供给李斌,最后蔚来进行合规调查,发现确有此事,就与庄莉不欢而散了。截至发稿,尚未联系到庄莉对此事置评。

蔚来北美的战略失误以及软件团队选错负责人,使得蔚来在2018年和2019年走了足够多的弯路,最后蔚来ES8的口碑和销量也都不达预期。

雪上加霜

2019年4月22日下午,蔚来高管们聚集在上海安亭总部会议室召开月度会议,突然现场所有人的电话都同时响起,大家知道一定是出事了。李斌马上拿起手机接听,电话那头响起一句:“西安市XX区发现有一个电池存在异常,请你尽快让你的团队联系相关人员做好解决问题的准备。”

蔚来有一套后台系统,对所有汽车的电池使用情况进行安全性监测,一旦发现某块电池存在安全异常,系统将自动报警,第一时间给李斌、秦力洪、所有副总裁、当地城市经理、一线服务人员等共计三四十人同时拨打电话,所有人接到电话要在5分钟内进入战斗状态,以便尽快解决问题。

5月16日傍晚,蔚来电源管理副总裁沈斐正在浦东与人谈事时电话再度响起,他拿起一看,又是系统自动拨打过来的,顿时脸色大变,原来上海嘉定又有一辆ES8发生自燃。其他接到电话的同事和他一样,所有人此前希望只是个案的侥幸心理被击得粉碎。

沈斐觉得浦东离嘉定太远赶过去也来不及,就通过电话了解了情况并安排工作。第二天一早,沈斐驾车去事发现场,在经过高速时,车内正在播放着刘欢的《从头再来》,他当时十分绝望,近乎崩溃,这是不让人活了吗?真的一切要从头再来吗?

2019年6月的一天,李斌在深圳出席一个论坛,第一个环节结束之后,助理对他说,这是第一次见到他面对很多问题回答这么好,李斌笑着应和,然后瞄了一眼手机,很快又被叫上台参加圆桌论坛了。助理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当时发现李斌上台后脸色完全不对,明显心不在焉,根本没有听主持人在讲什么,回答提问也是支支吾吾草草了事,心想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果然,就在当天,“一辆蔚来ES8又又又自燃了”,报警系统自动拨通了所有蔚来高管的电话,李斌从此寝食难安。

实际上,第一辆车发生事故以后,李斌就提议是否要召回,有高管认为可能是个案,没有召回的必要。到第二辆车自燃,内部已达成共识,应该是电池存在问题,需要尽快完成召回。由于向主管部门报备还需要时间,只能等报备审批之后才能进行召回。6月27日,蔚来正式宣布部分批次ES8的电池召回计划,共计4803台。

此事发生后,蔚来内部多个部门都进行了很多次的复盘与反思。让李斌欣慰的是,4803台车全部完成召回原计划需要两个月,最后只花了25天时间。有一次内部开会,有高管谈及此次召回时说,这件事无疑是很不幸的,但唯一让人感到一丝欣慰的是,蔚来从一开始就用了换电模式将汽车与电池分离,这样电池出现故障只需要换电池即可,此次召回也只需要给车主换一块电池,整个过程只需要几分钟。

2019年12月,蔚来年度NIO Day的第二天,李斌在深圳希尔顿酒店对我们说,这是他2019年经历过最难的事情。但是他想不到,还有更困难的事情在等着他。

资本寒冬降临

2019年5月,蔚来与北京亦庄国投签订框架协议,设立新实体蔚来中国,后者向其注资100亿元,因为这只是框架协议,最终投资协议仍需一定时间才能签署。然而,由于蔚来发生多起自燃事件,导致ES8销量直线下滑,此事便再没有了下文。

一位蔚来早期投资人告诉腾讯新闻《潜望》,他曾向圈内朋友打听,得知亦庄国投内部决策出现了分歧,有人主张继续投,有人主张放弃,最终还是放弃派占了上风。2019年上半年,理想正在进行C轮融资,不料却遇上了蔚来ES8连环自燃、销量下滑,资本市场对于新造车赛道的看法急转直下,瞬间给这一领域浇了冷水。李想和CFO李铁见了100多家机构,也没有一家敢拍板投钱,希望越来越渺茫。

理想汽车早期投资人、梅花创投创始合伙人吴世春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尽管知道如何与投资人打交道,投资人群体喜欢什么样的故事,比如在你公司没有业绩的时候,创业者就要擅长忽悠人来投资,但是李想从来不会吹牛或者画大饼,更不会去迎合投资人,反而说得非常保守,因此中间融资过程中被一再拒绝。

有很多投资人对于电动车这条赛道很看好,但是一听说理想汽车做的是增程式,几乎是一致不认可。“其中有一些机构说,如果理想汽车做纯电动,我们就会投资,或者在做增程式的同时也提供纯电动车型,让消费者自己选择的话,也可以考虑投资。但是李想直接拒绝了,他说自己做车又不是做给你们投资人的,是做给用户来开的,凭什么要根据资本市场的喜好来做?”另一位理想汽车投资人说。那段时间,李想的圈内好友黄明明、吴世春、朱天宇、曹毅等人都在帮着介绍其他投资人来聊,每次李想都很认真的准备,很激情的讲解,但是最后聊完大家都不敢投。

实际上,从2018年到2019年上半年,一直有投资圈同行在私下议论明势资本创始合伙人黄明明,说这回看来是要栽了,投资小牛电动是很牛,但投资的理想汽车却不理想,当这些话逐渐传到明势资本LP(出资人)那里,有人直接问黄明明:“理想到底行不行?融资是不是很不顺?现金流是不是要断了?”这让黄明明倍感压力。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压力传递给李想,他知道创业者自身面临的压力,自己即便把压力传给他也没用,还给人添乱。

2019年4月,理想ONE正式发布价格开启用户预订之前,黄明明问李想,为什么不搞一个高大上的发布会,请一帮大佬来站台,李想说,用户不会因为你的情怀感动,他们最后决定买车时是非常理性的,你是不是一辆好车他们不会拿电动车来比,而是拿同价位的燃油车来比,而理想的目标是做百万级别内饰和操控感的车,但是只有三分之一的价格。

为了验证自己的眼光,2019年4月的上海车展,黄明明特意避开了理想汽车安排的媒体开放日,也没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混在普通用户群去理想汽车展台参观,当他看到同样参展的蔚来两层楼的展厅很炫酷、富有科技感,而理想展台全是一群穿着T恤的产品专家时大失所望,吐槽说你们找些帅哥美女来就那么难吗?但是当他与普通用户交流后发现,很多都是特意从河北、四川等地特意赶过来看车的,他们对理想ONE已经非常了解,都是带着专业问题来的,其他展台很酷大家喜欢拍拍照但多数都不是真实的用户,而理想展台很朴素但却是真实消费者,并且他们对这款车的评价都非常高。

黄明明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在现场拍照发了条朋友圈,一向很少在朋友圈回复的李想,很意外地在下方评论说:“这回你放心了吧!我知道你跟我们一样憋屈了四年,大家都不看好,但是接下来我们就会用我们的产品和销量打回去。”然而,话虽如此,但就是在这个月,李想遭遇了创业以来最绝望的时刻。

2019年4月的一天,李想和高盛中国投资银行业务主管朱寒松等人在经纬中国办公室见经纬创始管理合伙人张颖,一起商讨如何才能拿到融资,想了无数种方法,该见的机构全见了,还是没有任何可行性方案。最后张颖告诉李想:“正常的投资机构已经很难再投了,你还是去找你那些有钱的哥们吧,只有这样才有希望活下来。”

4月底的一天,李想约王兴在北京望京的一家餐厅吃饭,李想讲出了自己面临的资金困境,整个过程中王兴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好奇心,几乎是“十万个为什么”式的向李想提出各种问题。两人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最后在餐厅服务员的一句“先生,不好意思打扰您,我们的餐厅要打烊了”中结束。不过,这一次聊完王兴就表示出投资的确定性了,这多少有些超出李想的预期。

不过,王兴也有自己的顾虑,究竟以美团的名义来投,还是以个人的名义来投?王兴不是很在意出资主体,如果美团可以投的话,他就不会以个人名义来投,但由于当时美团股价在40多港元,比发行价跌了近四成,处于低谷期,王兴让李想给他一些时间,他需要来说服董事会。

2019年五一节前后,王兴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悄悄前往北京华熙Live的理想汽车门店看了展出的理想ONE。五一之后,王兴给黄明明发微信,希望约他见一面,那天黄明明要急着出差,于是两人就约了一个中间地北京四季酒店大堂吧见面。一开始,两人天马行空聊了很多,一直没提理想汽车,但黄明明猜测王兴一定是想聊理想汽车的事,因为他从别人口中听说王兴已经去看过好几次了。

果然,半杯咖啡之后,王兴开始谈起自己很看好李想这种有自己独特思考的超级产品经理型企业家。王兴说,自己看到车之后很满意,但是担心能不能生产,因为特斯拉也经历了魔鬼的产能爬坡期,用户需求在了,订单数也很好,但就是没办法交付。当时的蔚来正在面临第一款量产车ES8销量下滑、需求跟不上的难题,但是王兴却丝毫没有提及需求是否能跟上,也许在看过展车以后对这款车的市场需求已经有了答案。

此前还投资了小牛电动的黄明明很坦诚地回应王兴,硬件产品生产制造的每一个环节都会出无数多的问题,这是肯定的,碰到问题太正常了,只不过要看团队有没有意愿和执行力在出现问题时快速修正,有一个很好的追踪机制把它调整好,这才是最关键的。

王兴最终没有说服美团董事会来投资理想,内部同事也认为不合适,于是他问李想能不能用他自己的钱来投资。两三周之后,黄明明收到李想发来的微信,王兴的个人投资正式敲定了。

2020年春夏之交,理想汽车正在准备D轮融资,当时美团股价已经超过100港元,王兴有意以美团的名义来投理想,但是同样作为董事的美团联合创始人王慧文觉得还没看懂,有些犹豫,一度让这件事陷入僵局。

后来,理想汽车团队人员给王慧文安排了一台理想ONE试驾车,让他在实际生活中体验了几天。没过多久,王慧文就改变了对理想汽车的看法,投资很快敲定。

而对于一年前的小鹏汽车,麻烦才刚刚开始。2019年7月13日,小鹏汽车副总裁李鹏程被一群维权的小鹏G3老车主围堵在小鹏汽车总部研发大楼旁一个大办公室内进出不得,这些人指着他的鼻子一通骂,哭诉自己买2019款小鹏G3多么不容易却被小鹏当狗一样对待,为了打消车主们心中的怒气,李鹏程让同事给车主们买了盒饭,大家吃完后接着骂,然而并没有用,第二天一条条吐槽小鹏汽车的维权横幅出现在小鹏汽车总部和几家门店。

事情起因于小鹏汽车在7月10日正式对外发布了2020新款小鹏G3,相比老版本,新款G3配置和续航都得以提升,但是价格反而降了,这让才刚刚提车不久的老用户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尽管7月12日何小鹏下发道歉信并给予老车主补贴,但是这些车主并不满意,于是就有了这样一幕。

一位小鹏汽车离职员工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当时的情况是,2019款小鹏G3的销量眼看着要不行了,指望靠2020款来续命,当时销售层面就告诉何小鹏,必须要这个价才能卖出想要的销量。在发布会前一天,其实有人指出老车主可能出现反弹的情况,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弹,当时本着尽快冲销量的策略就定了最终售价。

“这件事本质上是创业公司最容易遇到的体系问题,销售觉得自己没错,要卖出量就得定这个价,售后也觉得自己没错,出了问题就去挨个跟老车主沟通,让他们的负面情绪降到最低。”上述人士说,这件事对小鹏汽车的影响是持久的,哪怕一年后的今天,在各大品牌车主群都有很多忠实的小鹏“黑粉”。

光速中国创始合伙人韩彦告诉腾讯新闻《潜望》,作为小鹏汽车的投资人之一,他最早是从网上看到了小鹏汽车被骂的报道,原本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一想事情已经这样,去问反而给何小鹏添堵,就打消了念头。

那几天,小鹏汽车副董事长、总裁顾宏地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给众多小鹏汽车投资人主动打电话沟通情况,解释发生了什么,他们又是如何处理的。然而,这件事对于小鹏的影响不仅仅体现在销量上,还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公司的后续融资。

那段时间,小鹏汽车正在准备进行C轮融资,何小鹏与顾宏地去各地见了很多投资者,最后都没有拿到投资。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在于,当时蔚来股价跌到很低,小鹏汽车上一轮融资估值就已经比蔚来市值高,要想在新一轮融资中说服机构接受比蔚来市值更高的价格不太现实。

2019年11月,小鹏汽车宣布完成C轮4亿美元融资,引入小米集团作为战略投资者。此前,小米在2018年7月上市,何小鹏为了支持好兄弟雷军,个人出资1亿美元买下小米集团股票,此次小鹏汽车融资小米出资5000万美元,加上雷军旗下顺为资本此前的支持,算是还了人情。

一位小鹏汽车离职员工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实际上本轮融资肯定是没法完成的,还好当年UC卖给阿里时何小鹏赚了不少钱,最后他只好个人掏钱来入股了自己的公司,也就是说本轮融资很大一部分资金其实都是何小鹏自己掏的。

因为小鹏汽车有了“710事件”,理想汽车就显得非常幸运了,原本理想汽车是打算先交付2019款理想ONE,到今年再为后续车主交付2020款,但由于小鹏G3升级降价遭遇吐槽,理想汽车在2019年10月决定所有车主直接交付2020款理想ONE,但要延迟交付1个月。

一位理想汽车内部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2020款小鹏G3发布遭遇吐槽之后,何小鹏主动约李想聊了一次,最终李想受到启发才决定直接交付2020款理想ONE,避免了踩同样的坑。

相比起来,蔚来的状况还要糟糕很多,已经处在生死边缘。2019年9月24日下午,蔚来发布截至6月30日的第二季度财报,就在财报公布之后,蔚来突然宣布将取消二季报电话会议,当时蔚来和一些人民币基金正在谈融资,刚好在节骨眼上,不希望被外界解读,又不希望对公众撒谎,才做出取消电话会的决定。然而,资本市场却不淡定了,当天蔚来股价直接暴跌了28%,有关“蔚来资金链告急,仅够维持3个月”的报道铺天盖地。

这天晚上,李斌拖着行李箱来到上海浦东机场办理好值机,准备出海关飞往美国,正要出关的那一刻,他的电话突然想起,电话那头的人是腾讯的一位高管。他询问李斌:你们不开电话会了吗?为什么临时取消了?这是要去美国做什么呢?这时候出去别人要是说你要潜逃国外怎么办?

一边是业绩堪忧,取消电话会导致股价暴跌,一边是公司创始人连夜匆忙出国,确实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而且还是在上一个造车破产前往美国的贾跃亭至今还没回来的情况下。

挂掉电话,李斌临时取消了行程,回到蔚来上海总部,第二天又决定补开电话会议。原本取消电话会就是不想融资进展被解读被放大,但最后结果却恰恰相反,解读比想象中反而更多,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当时人民币融资失败的进程。不久后,李斌与CFO谢东萤不欢而散,后者在融资最关键的时刻选择离开了。

2019年10月,蔚来与浙江湖州洽谈50亿元合作的事被媒体提前披露,引发了广泛关注,湖州市吴兴区感受到舆论压力,只好公告称已停止同蔚来进一步合作。根据当时传出的一份文件显示,湖州市吴兴区拟引进年产20万辆蔚来智能汽车项目。文件强调,引进蔚来汽车既是重大机遇,也面临一定风险。最终,他们还是看到风险放弃了。

一位在李斌身边工作的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此事被媒体披露导致没有下文让李斌很生气,但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可以扭转局面了,只好再去找其他地方政府洽谈,另一边同时也在与很多汽车企业接触,其中不乏德国和日本的企业。

2019年4月上海车展,在时任蔚来CFO谢东萤的介绍下,李斌与保时捷CFO进行了一对一面聊,洽谈蔚来汽车与保时捷双方可以进行的潜在合作。不久后,蔚来的技术团队飞到德国斯图加特保时捷总部,双方一起开了几次会。最后保时捷并没有投资蔚来汽车,而是投资了李斌创办的VC机构蔚来资本。

出身投行、曾在新东方任职CFO多年的蔚来CFO谢东萤在国际资本圈人脉很广。2019年夏天,孙正义团队也被他拉来了,孙正义旗下的软银愿景基金对能源企业感兴趣,尤其是电池技术和换电模式,愿景基金一位老大来到上海蔚来中心与蔚来团队聊过两三次,但最后没有了下文。后来,愿景基金在中国投资了专业做电动汽车换电解决方案的初创企业奥动新能源。

一位蔚来离职高管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另一家对蔚来十分感兴趣的企业是日产雷诺联盟,2019年上半年,日产汽车董事(曾任日产汽车董事长)卡洛斯·戈恩手下五六个副总裁飞到上海,在静安寺嘉里中心与蔚来几位高管一起吃了一顿饭,饭后接着开会聊,当时双方是想先合作一款车,传统部分比如车身和底盘用日产和雷诺的,电机、电池和智能化部分用蔚来提供的。

本来双方聊得挺好,蔚来在等着对方最终拍板敲定时,却突然在新闻上看到卡洛斯·戈恩被日产汽车解除董事职务以及被警方拘押的报道,公司内部一团糟,合作的事自然也就黄了。又过了大半年,戈恩在日本东京检方24小时严密监视下从雇佣兵假扮的乐队携带的乐器盒中被带出别墅,然后在日本大阪乘坐私人飞机成功逃往黎巴嫩首都贝鲁特。

与国际企业的合作没有达成,蔚来还参与到众多国产车企的合作洽谈中,其中包括吉利、一汽、广汽、上汽、长城等。

2019年10月9日,在河北省保定市长城汽车总部,李斌和几位蔚来高管一行人见到了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等人。当天双方并没有洽谈合作的细节,而是谈了可以合作的基础:在零部件方面,蔚来和长城在可以相互学习;在电机方面,蔚来做电机控制器更强,长城做机械更强;在整车方面,传统制造长城更强,而电动车的三电和智能化蔚来更强。又过了两周,魏建军派长城汽车负责研发的高管去上海安亭蔚来总部谈了一整天,有关整车项目和零部件都涉及到了。后来,李斌和魏建军还私下谈到了投入多少亿资金、具体合作方式等。

一位蔚来离职员工告诉腾讯新闻《潜望》,李斌与魏建军在谈合作的过程中发生了一些分歧,双方没有达成一致,至于具体分歧应该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李斌只是在11月一次公司内部开会的时候说这件事暂缓,大家就知道应该是谈崩了”。腾讯新闻《潜望》向李斌本人询问此次洽谈的细节以及没谈成的原因,他拒绝了回答。

2019年11月,广州汽车也来了。上述离职员工说,与长城想跟蔚来做项目以及技术上的合作不同的是,广汽只是想做纯财务投资成为蔚来股东,很少谈涉及业务层面的合作。不久后,此事再度被媒体曝光,广汽还发了一个澄清公告称,公司与蔚来洽谈投资还处于早期,未达成最终协议,如投资预计总额不超过1.5亿美元。据悉,尽管广汽后来也没有明确说不投了,但是也没有说要投。

“公告都发了,以为这事应该没问题了吧,结果还是没有了下文,所以大家都很着急。亲戚、朋友、同学天天给我发蔚来的负面,说你们公司要倒闭了你赶快找下家吧,我实在受不了就去找老板提离职,老板不想我压力太大就同意了,并且说他会坚守到最后,大不了公司再裁员到1000人再重新上山打游击。”一位蔚来离职员工说。

实际上,李斌担心的事正在发生,那就是保持整座大厦稳固的根基——人才正在一点一点流失,或主动选择,或被挖走。一位蔚来副总裁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对于蔚来很早就加入的合伙人级别的副总裁,恒大和宝能集团直接开出1千万年薪,但好在都没有被挖走。为了留住这些核心人才,李斌在2019年10月通过内部邮件将多位核心高管予以晋升,一次性新增了三位执行副总裁、两位高级副总裁和一位副总裁。

车企合作没达成,地方政府落地没谈好,眼看着公司账上就快没钱了,李斌只好转而去向曾经支持过蔚来的老股东求援。不过,一位早期支持蔚来的投资圈大佬没扛住压力,在蔚来最低谷时清仓了全部蔚来股票,近乎是往这家公司的伤口上撒盐。值得玩味的一个细节是,在蔚来最高光的时刻,这位大佬曾公开说李斌是自己的好兄弟,两人经常一起去滑雪。

一位熟悉该机构的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清仓蔚来一方面是机构背后出资人(LP)的意思,另外也是因为该机构一级市场与二级市场团队独立分开操作,一级市场团队投进去,在蔚来上市之后,二级市场团队在LP要求下选择了清仓。

一位投资圈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春节前夕,李斌和腾讯在2019年9月认购由蔚来发行的共计2亿美金可转债也要花完了,这已经是最后的救命钱,眼看着公司就要撑不下去,不止一位李斌的好友给这位大佬发信息,希望关键时候大家能一起支持蔚来,但消息发出之后就直接石沉大海了,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其中有一位投资圈同行给这位大佬发信息说,我要是有你们这么大的盘子,绝对在蔚来这个项目上再投5亿美金,明年肯定稳赚不赔,但是没起到什么作用。”上述人士说,如果对方当时真的这么做了,如今一年不到就已经赚下超过100亿美金,将创造中国投资界绝无仅有的神话。

李斌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被资本热钱追捧,在D轮融资时他本人以及投资人李想、刘二海等人的电话都被很多机构打爆,对方只为求到一点投资额度,当时别人排队想投都投不进,最后为了多交个朋友才答应分给人一点额度的蔚来,如今却面临无人问津、求助无门的尴尬局面。

上述人士说,对比之下,苏格兰基金巨头Baillie Gifford这样的长线投资者值得更多尊重,这家机构最早投资了特斯拉,在蔚来上市的时候也投资了6亿多美金,一直拿着没卖,去年9月还被媒体报道投资蔚来亏损4亿多美金。“2019年12月28日蔚来NIO Day当天,这家机构还专门来到深圳活动现场支持,并给李斌送花,对李斌说我们对你很有信心。什么是长线投资?这才叫长线投资,现在这家机构投的6亿美金已经翻好几倍了。”

眼看着外部环境越来越差,小鹏汽车也必须得准备好如何过冬了。2019年下半年开始,何小鹏就开始在内部反思,小鹏汽车花钱的速度太快了,决定重新审核开销流程,并对一些人员进行优化,涉及到很多个部门,其中之一就是由公司首席科学家郭彦东负责的AI中心。

一位小鹏汽车离职员工告诉腾讯新闻《潜望》,2019年底,何小鹏找到郭彦东,希望他将自己部门的人员能够从七八十人砍到十个左右,说进度可以放慢,周期可以拉长,其他的都好说,但是人数没商量。

“郭彦东当时问何小鹏为什么做到快成功时突然不做了,何小鹏说确实很为难,兄弟我没钱了,得想办法活下来。”上述人士说,当年何小鹏为了挖郭彦东,飞到美国微软总部向他许诺要人给人要钱给钱,研发不设上限,他拖着一个行李箱就从西雅图飞回国了,如今却遇到了这样的情况,郭彦东很意外,而何小鹏也很痛苦。

“当时郭彦东团队还有员工跑到广州去问何小鹏,看看是否有回旋余地,都知道要裁员,为什么偏偏要裁我们而不是别人?就好像《泰坦尼克号》里的剧情一样,当大家都认为一艘船要沉的时候,船上的每个人都在想,如何才能让自己成为最后落水的那一个,特别考验人性。”上述人士说。

这段时间,理想汽车内部处于非常低迷的状态。一位理想汽车离职员工告诉腾讯新闻《潜望》,2019年国庆,他所在的部门都没有放假,士气有些低落,一些同事也在抱怨李想太苛刻,需求改来改去让人痛苦,他在国庆之后就选择了离职。

理想汽车投资人、蓝驰创投合伙人朱天宇告诉腾讯新闻《潜望》,比起融资遭遇的压力,李想在理想ONE交付之前的压力反而是最大的,只要有过小孩的都知道,孩子在出生之前是最担心的,害怕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特别小心翼翼,所以对于产品总是改了又改,优化了再优化。

在理想ONE交付前两个月,投资人黄明明接到一位理想汽车中层管理打来的电话:“明哥,你能不能跟想哥(李想)说一下让他别再改需求了,已经要封版了,将来的版本可以通过OTA升级,整个团队已经快疯掉了,他还在这儿优化了又优化。”

2019年12月初,理想ONE正式开启交付,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麻烦都来了,比如接到多起质量问题投诉、浙江一车主的理想ONE上高速后踩油门失效等。12月11日,理想ONE开启交付一周之际,遭遇了中信银行等合作机构停止给理想ONE贷款用户放款,有异地签约用户为了签约来回跑了2000多公里,花了3天时间,如今却被告知不放款。

最终,理想汽车不得不将转由理想汽车厂家自有金融渠道向车主办理放款事宜。当晚,李想在理想汽车官方社区公开道歉:“对不起。怪我们实力不够强,害得用户也跟着被银行欺负。”一位车主回复说,看到李想的道歉心里酸酸的,创业艰难,有多少苦、多少泪、多少委屈都需要自己吞下去。这段时间,唱衰理想汽车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有人质疑,理想汽车因债务问题暴雷,股东撤资退场,这家公司要凉凉了。

巨轮要沉没了?

不过,在绝大多数人看来,蔚来才是最先要沉的那艘船,类似蔚来连展台都租不起了、蔚来资金链断裂、蔚来倒闭之日确定的文章一篇又一篇出现在媒体。全世界都在抛弃蔚来,当时已经出现了一句广为流传的关于蔚来何时倒闭的结论——“最快今年,最晚明年”。到这时,蔚来要倒闭几乎已经快成为全行业的共识了,一篇《蔚来李斌,2019年最惨的人》霸屏朋友圈,其遭遇激起了人们的同情,但也让很多与蔚来关系近的人开始与这家公司保持距离。

一家知名媒体主持人告诉腾讯新闻《潜望》,2019年12月底蔚来NIO Day举办前夕,他们准备对该活动做一个全程直播,需要找到几个熟悉蔚来的人来当嘉宾,以往很喜欢在公开场合谈与蔚来关系很好的人,这次无一例外全都找借口推托了。

自成立以来,蔚来一共举办过三次NIO Day,2017年请来了美国当红的梦龙乐队到现场助威,2018年请来了火星哥Bruno Mars,而在2019年却是出场费低很多的国内歌星邓紫棋,很多人调侃说,可见蔚来真的没钱了。

到了年底,有几家与蔚来洽谈过合作的车企希望蔚来破产,然后可以考虑收购,包括吉利在内的几家车企甚至直接通过媒体放话,如果要让其出资收购蔚来,前提条件就是必须换掉李斌。

不过,同样作为造车新势力的小鹏汽车和理想汽车等企业却不希望看到蔚来倒闭。小鹏汽车副总裁李鹏程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去年冬天,自己与何小鹏闲聊谈到蔚来,何小鹏说希望蔚来能够挺过去,这对整个新造车行业都有好处,蔚来如果能够坚持过去,将会赢得更多人的尊重。

何小鹏深刻知道一家新造车企业的倒下,对整个行业带来的负面影响有多大。一位资深汽车从业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2016年贾跃亭做乐视汽车,想从松下购买电池,就去找松下全球董事长聊天,对方问他的车怎么卖,贾跃亭说我们的车不是卖的,而是送给用户,乐视有很多生态,可以每个月收多少月费,松下老板一听觉得太离谱,就不敢接这个事。果然,到了2016年底,乐视帝国轰然倒塌,乐视汽车也成为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之一。

2017年下半年,何小鹏正式离开阿里加入小鹏汽车后,去拜访供应商时,也去见了这位松下全球老大,对方一听说小鹏汽车也是互联网造车,当即一惊,就问其是不是和乐视汽车一样的商业模式,何小鹏连忙否认,说他们的车肯定卖给用户的,当然也想从后端赚钱,只是不想把硬件利润做太高,而是要依靠规模化,这才打消了对方的顾虑。

在这些唱衰或不看好的人之外,除了新造车同行和蔚来员工,只有一个群体还在一直坚守和摇旗呐喊,认为蔚来还有未来,那就是蔚来车主们。虽然舆论上关于蔚来的负面很多,但是真正买了车的车主们,绝大多数人都对蔚来充满好感,甚至出现了很多铁杆粉。一方面是由于蔚来汽车本身质量过硬,早期在软件层面的BUG也早已被升级,另外就是蔚来的服务很好,这是他们以前买车从未体验过的。即便遇到类似自燃这样的问题也处理很坦诚,与其他出现事故便推脱责任的车企形成鲜明对比。

自2019年8月以来,来自上海、深圳、青岛、济南、沈阳、武汉、东莞、晋城、滨州等地的数十位车主,都自掏腰包花钱为蔚来投放广告,有的投放在商场外墙,有的投放在火车站广场,有的投放在小区电梯里,还有一位ES8车主包下上海12000辆出租车后屏给蔚来做广告。更多的车主,则主要通过微信朋友圈为蔚来做广告。

在众多老车主推荐下,蔚来汽车的销量自2019年8月起逐月上涨,连续5个月创下销量新高,其中超过50%的销量都是由老车主直接推荐。实际上,到了2019年10月,李斌就知道蔚来多半死不了,因为新车订单一周比一周多,说明用户需求在那里,只是得以什么样的方式才能活下来。

2020年元旦之后,蔚来开始与合肥市政府进入深入接触阶段,基于对合肥做事风格的了解,原本李斌对此非常有信心,然而灾难再度降临,新冠疫情爆发,全国都在封城,经济形势不明朗,事情再一次充满了变数,老天真的要亡蔚来了吗?

一位蔚来早期投资人告诉腾讯新闻《潜望》,2月25日,蔚来与合肥市政府签署了蔚来中国总部落户合肥的框架协议,李斌心里依然没底,因为上一个也与蔚来签订了框架协议的亦庄国投最后不了了之,更何况这次还有疫情因素。直到4月29日正式协议签署,几家合肥战略投资者向蔚来中国投资70亿,李斌悬着的心才算落地,他说这天是他过去这一年最开心的一天。

上述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合肥入股的是蔚来中国项目,如果折合成上市公司股份价格不到3美元,如今已经大赚了超过15倍,半年获利超1000亿,不愧是中国最牛“风险投资机构”,要知道合肥去年全年的财政收入也只有1400亿。

从完成融资第二天起,蔚来股价就开始一路上涨,汽车销量也不断创下新高,到8月股价已经从最低点1.19美元上涨至18美元,涨幅超过15倍,不止一位曾拒绝了恒大和宝能千万年薪的蔚来副总裁,都依靠持有的蔚来股票达到数亿身家,直接实现了财务自由。

理想汽车的上市申请恰逢其时,由于特斯拉和蔚来股价暴涨,使得理想汽车在资本市场也受到追捧。一位资深汽车从业人士告诉腾讯新闻《潜望》,半年时间资本市场对特斯拉的看法发生了根本性逆转,这背后有两大重要原因,其一是大众宣布自己的OTA失败,大家发现传统车企想成为特斯拉中间有巨大的鸿沟,其二是在疫情来临之后,传统汽车销量在下降,特斯拉销量却在上升。

多位理想汽车投资人告诉腾讯新闻《潜望》,7月下旬,理想汽车上市前夕,他们几乎每天都会接到好几个电话,都是希望他们帮忙去找李想说说好话,能够分到一点投资额度。到最后,由于认购率实在太高,李想本人也没办法分配了,只好交给CFO李铁和投行来分配,他不干预,还因此得罪了一些人。

一位小鹏汽车投资人告诉腾讯新闻《潜望》,8月下旬,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何小鹏身上,小鹏汽车上市前几天,何小鹏的微信和电话几乎被轰炸,全世界都在问他要投资份额,整个IPO过程募资近15亿美元,到最后几十万美元的额度他都很难挤出来,因为要抢的人实在太多了。

2020年8月27日晚,广州瑰丽酒店3层宴会厅,小鹏汽车举行盛大的上市敲钟仪式。李斌和李想对于上市敲钟已没有太多感觉,仅把这看做是一次融资,因为他们曾分别带领易车和汽车之家赴美上市,但是何小鹏的UC浏览器还没上市就卖身阿里,上市敲钟对于何小鹏和他的投资人是个缺憾,如今小鹏汽车就恰好弥补了这个遗憾。

这天晚上,何小鹏特别开心,情绪激动的他直接在台上向太太献吻引发现场一阵阵起哄,雷军也来到现场给何小鹏送了一根金条,而小鹏汽车团队更是把上市仪式办成了演唱会现场,投资方高榕资本的创始合伙人高翔也在现场喝得酩酊大醉,像个可爱的小孩一样成为大家争相逗乐的对象。

在小鹏汽车上市仪式现场,没有人会讨论这家公司的股票是涨还是跌,大家在讨论的是,你觉得会涨多少?是30%还是50%或者更高?最终,小鹏汽车开盘价23.1美元,较发行价15美元暴涨56%。由于打新小鹏汽车的散户股民太多,当天晚上互联网证券平台老虎证券的系统直接被挤到崩溃了,直到凌晨两点才陆续恢复。

进入历史的机会

在马斯克传记《硅谷钢铁侠》的中文版序言里,极客公园的创始人张鹏曾写道:2014年9月,张一鸣、周航、傅盛、黎万强等人一起去特斯拉总部办公室见马斯克。周航提问说:“你做了这么多疯狂的事,不担心失败吗?”马斯克回答说:“恰恰相反,这些事失败的可能性远远大于成功的可能性,我之所以去做,不是因为这些事可以成功,而仅仅是因为我想去做,那是我对于世界未来的主张。”

如今的“钢铁侠”马斯克,早已被人们视作硅谷英雄,但很多人忘了12年前,他被当做骗子、傻子,精神崩溃时的惨状。2008年,美国出现次贷危机,特斯拉濒临破产,马斯克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以至于需要找朋友借钱交房租,在与妻子的离婚诉讼中,他承认自己的现金已经用完了,而且还负债累累,“汽车真相”网站甚至在2008年5月专门开设了一个名为“特斯拉死亡倒计时”的栏目,等着为这家公司收尸,美国媒体网站上甚至同一天出现了几十篇讨论特斯拉如何走向灭亡的文章。

“我简直是被手枪轮番扫射,感觉自己一无是处,我觉得有些撑不下去了,说不定全都完了。”一切都向着崩溃边缘走去,他形容自己是一边吞玻璃一边凝视死亡的深渊。那段时间,马斯克经常半夜做噩梦并尖叫着惊醒。最终,NASA给了马斯克另一家公司Space X一笔16亿美元的订单,才帮他挺过了危机。

对于已经做出一家上市公司了,为何还要做造车这么难的事,李斌曾回应说,这辈子他只有一次进入历史的机会。

2019年,仅仅成立5年的蔚来便遭遇了类似特斯拉当年的严峻挑战。在2019年12月底的NIO Day第二天,李斌顶着重感冒对我们说,这一年蔚来被左一拳、右一拳打趴在地上,又爬起来又被打趴在地上,但好在站住了。

2020年7月18日,蔚来第5万辆量产车下线,这距离第一台量产车下线仅用时26个月,将华晨宝马当年第5万辆下线时的44个月耗时大大缩短。到了2020年10月,蔚来单月交付量突破5000台,这是中国自主高端品牌月销量首次突破5000台。理想汽车首款量产车理想ONE在11月交付了4646台,连续数月创下了交付量新高,也是新造车单一车型交付量第一名,考虑到其售价超过30万,可以说是超出预期的成功。小鹏汽车顶住了特斯拉降价的压力,在11月交付了4224台汽车,同比增长342%,创下2020年以来单月交付量新高。

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是,全球汽车行业正处在一个百年未有的大变局下。在传统燃油车向智能电动车转换赛道的过程中,这三家中国新造车企业在一些方面已经取得了领先。要知道,多数购买了蔚来、理想和小鹏汽车的车主们,都很难再开回传统燃油车了。这让人们第一次看到了中国高端品牌赶超奔驰、宝马、奥迪等德系豪华品牌的曙光,也第一次看到中国品牌有望在全球汽车市场与大众、丰田等龙头企业一较高下的实力,这是一代又一代中国造车人的终极梦想。

曾经一起出发的贾跃亭、沈海寅、沈晖、毕福康、刘心文、黄修源等人,有的信用破产,有的选择了转型,有的还在继续挣扎,有的已被踢出了局。为什么只有李斌、李想以及何小鹏三人跑出来了?如果非要找到三者的共同点,那就是都在10年前就作为创始人完成了数十亿美金科技企业的训练,操过大盘,踩过大坑,带过几千人的团队,忍受过常人不能忍受的苦难与孤独,公司缺钱快倒闭时还能自掏腰包来续命。更重要的是,这三人都知道人类科技长河的流向,因为他们就是河流本身。

如你所见,已经被德国和日本企业主导了数十年的全球汽车产业,正在一点点被一家美国品牌和三家中国品牌所改写。一个全新的历史,正朝我们走来。

(本文作者长期关注互联网大公司和智能电动汽车行业,欢迎添加微信交流:panfoolish,烦请备注:公司+职务+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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