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明珠——白沙 -

作者：黄海

阳光下，沅水像一匹蓝色的缎幅，在青山间缠绕；她像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镶嵌在沅水边。她就是泸溪县城白沙。

二十年前，这里还是一个小渔村，三十来户人家，蜗居在沅水边的谷地里。村里多木房子，错落在一条平平仄仄的、光滑的青石板小路两旁。黄昏，这些房子氤氲在落日余晖里，灰灰黄黄、斑斑驳驳，一切物象犹如黑白电影里的一段画面。

穿村走巷，农户门前的树上、木桩上，随处可见挂着的渔网，渔网上的几根水草水汽沛然。门口，年老的渔翁或在取网上的鱼，或修补渔网、清理水草；老妇守着满盆鲜活的鱼儿，慢慢地剖鱼涂盐。空气里弥漫着鱼腥味儿，混合着水草潮润的气息。

村口，几只渔船系在河边的老树上，在时光的影里波动。清晨，朝阳把远处的河面涂抹一片嫣红，河滩上的芦苇在薄雾里摇曳，三两只渔船划破薄雾，驶向迷雾之中；黄昏，渔船轻漾在满河夕照里，皆涂抹了晚霞玫瑰样的色彩，鱼儿在出水的网里鲜活跳动，年老的渔夫坐在船头吸着旱烟……眼底，是一幅渔舟唱晚的动人景象。

村落对面有一座小小沙洲，叫屈望洲。沙洲呈月牙形， 临河是一片环带状的沙滩，青的、灰的、黄的鹅卵石铺满了滩地，一些细小的红色藤蔓匍匐在鹅卵石间，像灰色布料上绣出了美丽图案；洲上簇生的是一丛丛芦苇，以及水桑、黄金条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灌木丛；秋天的芦花白了，在阳光的风里摇曳，沙洲的天空飘起了雪花。

当地传说，两千三百多年前的楚国三闾大夫屈原曾来过这里，这就是小渔村被叫做屈望村、小沙洲被叫做屈望洲的来由。屈原在这里盘桓了数日，参加渔民举办的秋社祀神的盛宴，席地坐听渔民讲当地的传奇故事，写了大量思想瑰丽雄奇、情思绮靡哀伤、辞藻艳耀华美的诗章。

沈从文曾来过这里，他是这样描写的：“停泊崖下的小渔船，烧湿柴煮饭，炊烟受湿，平贴水面，如平摊一块白幕。绿头水凫三只五只，排阵掠水飞去，消失在微茫烟波里。一切光景静美而略带忧郁……”沈老的笔下散发出自然的优美、田园的芬芳和劳作的宁静。

这就是当年那个小渔村。谁又能够想到，二十年前的那个小渔村，如今会变成一个小县城，一座花园式的城市。

这一切，得从五强溪电站建设说起。五强溪电站是国家“八五”重点工程，电站建成会淹没沅水岸边的一些小镇，其中就包括泸溪老县城，沈从文文章中“回忆中就浸透了摇船人催橹歌声，且被印象中一点儿小雨，仿佛把心也弄湿了”的地方，叫武溪。我对武溪的印象是，巷弄很窄、很幽深曲折；房子很旧，墙裙爬着花纹样的青苔，高墙上垂落一些枯藤老蔓；街道有点潮润，似乎空气也很潮湿……这是我1991年到县城参加中考时留下的一点印象，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到县城。

一个古老的县城，因为移民搬迁，发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一个小渔村，因为县城搬迁，脱胎换骨。这仅仅只过去了二十余年的时光。

眼前，一座构型新潮、楼宇林立的县城，像一颗明珠一样镶嵌在沅水边上，在阳光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城内，街道宽阔、车来车往、人流如织；高大如盖的树冠，从街道上空伸展开去，把城市装进了森林之中，让她成了一座森林城市。有一条有名的“红叶李街”，春天的时候，街道上空就像落了一片绯红的轻云；有一条“银杏街”，秋天的时候，那青碧的天空下就像挂满了一树树金币；还有若干条“樟树街”，盛夏季节当你走过这些街道，会感觉这里的光影似乎突然阴暗了下来，触目那些壮硕的枝干，你会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座森林公园。白沙，被评为省级园林县城。

白沙县城不大，但建了不少广场，其中有名的就是辛女广场。辛女广场是以当地盘瓠与辛女的传说为主题创建的一座广场，广场把亭台廊榭与广场建设结合了起来，有种曲径通幽的感觉，就成了一个小公园。广场中央，是一堵民俗风情浮雕墙，记载着盘瓠与辛女的传说故事；左边，是一座构型精致的日月池，池上是亭台廊榭；右边，是一座高大的辛女雕像，造型高贵端庄、典雅和蔼。辛女广场是市民跳广场舞最爱的去处，随着乐曲飘飘，男女老少应节而舞、自由挥洒；孩子围在音乐喷泉边，看它刚才还是一座神奇的彩虹桥，转瞬又变成了一枚美丽的贝壳……白沙的夜景，被渲染得美丽多姿、闹热而生动。

夜晚，是白沙市民跳广场舞的天空，一些地方有七八支广场舞队挤在一起跳，甚至一些街道的宽阔地带也有跳广场舞的人们。一时歌声悠扬、热闹纷繁。白天，特别是中午，白沙市民爱唱山歌、跳民俗舞蹈，在街道的树荫下，皆是一些老人。这一处在对山歌，周围是欢呼鼓掌的人群；那一处在跳当地的“九子鞭”舞，人们边舞边唱、乐在其中；再过去一些，是几位老人在下象棋、玩扑克，神情安详……县政府的院落没有围栏，秋冬时节，门前的草坪上坐满了玩耍的人们：带小孩的、闲谈的、做游戏的……当你走过白沙街头，看到人们在阳光的树荫下和谐相宜、自娱自乐的时候，你的心里也必然会升起一股异常温暖而宁静的情愫。白沙被评为国家卫生县城、全国文明县城。

一位朋友来白沙看我，在街上走着的时候，他突然说：“你是生活在景区里呢！”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我有点惊讶。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朋友笑了。

我忽然对朋友的话有了感触。确实，从我的家里走出来，迎面就是那栋古色古香的涉江楼，檐牙高喙、飞阁流丹、雕梁画栋、廊腰缦回，楼名就来自屈原的《涉江》。涉江楼所在的沿江大道，是白沙风景最美的一条大街，绿树掩映、花坛辉映。当你看到那些老人葵、散尾葵，以及那片湛蓝的沅水时，你会以为你是到了南海的海边；当春天来临，柳树绽露了满树鹅黄，城内的高楼、白墙就掩映在明媚的柳烟里，几只轻灵的燕尾剪过了烟柳和蓝天：“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河堤之下，是湿地公园。红色的旅游慢行道顺着河堤蜿蜒前行，清凌凌的沅水波光荡漾；水边的芦苇丛摇曳如花，轻盈似梦；几只白鹤从江面上、从青山间掠过，划过一抹优雅的剪影；一些野鸭在水洲上飞升起落、自由自在……那该是一幅怎样美丽的图画呢？

“或许是吧。”我也笑了。

来源：团结报

图源：湘西网、湖南省美术家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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