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好风景 -

没有经历过战争，也不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子的，对战争最初的了解出现在中学课堂的历史书本里。那时我们都忙着学习，忙着赶路，叽叽喳喳地背了好些东西，尔后被许许多多的人告知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好像只有长大后，脱离了课本才知道战争是无法用“对错”来评判言说的，那些在战争中牺牲的人啊，都化为了一个个字符，被印在了纸张上，也有的死就死了，没有人会记得。 初次看白先勇先生的《一把青》时，已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只知道那时候内心没有什么涟漪，它的篇幅很短，翻过去便就真的算过去了。还依稀记得的是开头与结尾的麻将之景，或许是富贵人家的太太，在深院里面，旁边的收音机在咿呀咿呀地唱着。白先生把悲哀埋藏的很仔细，他写沉沦写悲伤难隐时要先写繁靡，写不在意，写烟酒之地，写笑意盈盈，写时过境迁，写亭台愁绪，写斯人已逝，写人虽在心已死。尹雪艳如是，朱青如是，她们是小太太，是红颜，是不会被写进课本里的悲剧人物。 书我看完了，电视剧没有，看了一半便嚎啕大哭起来，难过什么呢？或许是偏执的小顾，倔强的朱青；或许是总会偏航的江队长，是为了丈夫苟且偷生也无妨的师娘；或许是身不由己的老邵，刀子嘴豆腐心的小周；或许……或许是意气风发，天才少年飞行员，最终兵败西凉的飞行员513：郭轸。他是主角，却在故事开展到一半的时候就死了，他死后的每一个布局，每一个意景都仿佛是与他有关的。就连小顾，也渐渐活成了郭轸的样子…… 白衫，蓝裙，不知名姓，黄昏好风景。 因缘负伤共床枕，愿求佳人渡此生…… 朱青，队友皆殉职，我难逃一死。误你青春悔不当初，不愿委身小顾，请将我抛之脑后，快意余生，勿祭。九泉下见你孤单，我必痛入骨髓，魂飞魄散…… 他殉职的前一秒还在看燃烧起来的朱青的照片，因缘际会，他终还是背弃他的导航塔而去了。那一秒的值得空荡荡的，只剩下未平息的战火，回家的路好远。 电视剧版的《一把青》仿佛只利用了一个景，便阐述了郭轸为何不得不死，他需要赎罪，向他带出去却再也没带回来的队友们，向他扫射的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孺们以及他的最爱：朱青。 这些亏欠好像也并没有因为他的死而变得轻松一点。朱青落入红尘中去，郭轸走后，他们都欺负朱青没有丈夫。 人这一生好像很短的，或许就几个镜头，可是遗忘漫长，有些人，一辈子，想从头来过，却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朱青，死在了他丈夫离开的那一天。若是当年朱青不嫁进空军村就好了，她还是那个温婉倔强的女学生，捡到了一张字条，只身来到金陵，见一面就走，不回头不怀恋。 郭轸是她命中注定的劫，可是后来仔细想想，好像并不是。战争才是劫，连在战争中侥幸存活下的人们都是痛苦的。他们不是幸存者，是苦难者。 名叫“513”的白鸽在天空飞呀飞呀，它飞得好远可是还记得归家的路，一只鸟飞走了，又一只鸟飞回来。 在半空中划下了一道弧线，弧线很美倒也寂寞。 夕阳还是那个夕阳，朱青从美国回来，她转身回头仍旧是那个青春年少的女学生朱青。 东山一把青，西山一把青，陨落的飞行员们坟头一把青。 一切都回到了起点，一切都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