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派没戏演，真的受够了 -

随着《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爆红，“腰部演员”的话题再一次激活舆论场。上一次引发广泛讨论，还是在去年4月，“2020已有5328家影视公司注销”登上微博热搜榜首。而在更早之前，《第一财经日报》统计9481名内地、港台演员数据得出，65%的演员在整个2019年无任何新作播出。腰部演员的生存现状似乎始终不容乐观。但比起认为“腰部演员”指向某一个群体，认为其指向某一种阶段或许更为确切——向头部演员迈进的过程中，人人必经的阶段。作为《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嘉宾，黄渤当场回忆自己15年的北漂生活，仍觉痛苦和挣扎；于和伟则从来没想到自己背井离乡去上海读书，毕业后却等来了7年的空窗期，每天饿着肚子挨日子。如果说今日有比昔日更好，那就是有更多像“喜剧大赛”的舞台存在，愿意向身处低谷的演员们敞开怀抱，给予他们自由创作与表达的机会。徐峥形容，这是在做一件垦荒的事情。可也多亏有人坚持不懈地“垦荒”，才有越来越多的宝藏演员被看见。例如蒋龙和张弛，一个曾是不起眼的《逐梦演艺圈》配角，一个曾是被遗忘了的《星光大道》亚军，即使一度被市场冷落，但如今都在这档节目里迎来了属于自己的高光时刻。相遇之后发生的很多事，他们说，是过去根本想都不敢想的。

01没有小角色

蒋龙，张弛，微小但炙热的两团火聚在一起，就有了“逐梦亚军”组合。赛前采访时，蒋龙自我调侃为“腰部演员”，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吃了上顿没下顿；张弛一听就有所共鸣，将一直用功却始终透明的自己列为“脚腕子演员”。他们谁也不曾想到会如此大放异彩——首轮演出《这个杀手不大冷》就夺得当期排名第二的好成绩，二次合作《最后一课》又一举拿下全场最高分。《最后一课》拿下全场最高分为他们赢得满堂喝彩的两个作品，故事本身并不复杂。《这个杀手不大冷》中，民谣歌手（张弛 饰）误闯暗黑交易现场，为了保命急中生智，利用杀手（蒋龙 饰）的感性拖延时间。《最后一课》中，昔日模范生为了营生，在密室逃脱扮演丧尸（蒋龙 饰），结果偶遇抓马的大学老师（张弛 饰），喜提无数社死瞬间。无论是在荒诞的设定下诠释现实人生的悲喜，还是现实的场景中演绎一场荒诞的奇遇，两则故事的表达核心都紧扣着一个关键词：“热爱”。于是我们看到，热爱表演的丧尸即使一丧到底，也会被老师唤醒拉丁舞细胞；热爱音乐的杀手即使是转行了，也会被歌手的吉他撩动DNA。尽管作品本身的基调是欢脱的，但蒋龙体悟“杀手”这一角色时，最真实的感受其实是——“挺悲凉的这个人”。从歌手的角度看，他用音乐做诱饵是为了保命；可从杀手的角度看，他能一次又一次上钩，是因为对音乐的热爱、在地下通道卖唱的心酸、由歌手转杀手的无奈等本不该有的情感，依然在牵制他。丧尸，是同样悲凉的一号人物。作为2012级最优秀的毕业生，他一直被老师视作得意门生，给历届师弟师妹当典范。但现实是，毕业多年，身边的同学都混得比他好，而他赖以生存的角色却是在密室逃脱演丧尸，一只埋伏在垃圾桶里的丧尸。此情此景下，老师每次一脸骄傲地直呼他大名，对他都是一种折磨，就像唐僧对着孙悟空念经，总在刺激他那自卑、敏感、脆弱的神经。蒋龙在节目中聊《最后一课》故事原型实际上，这出好戏之所以生动，是因为其取材自真实、鲜活的人生经历。其中，就有一份是蒋龙的。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的他，曾经是“声台形表”四大课的课代表，又如《最后一课》中所言，也是年度毕业大戏的男一号。但象牙塔中的光环再闪耀，一走出社会也会彻底失效。逐梦多年，他依然在娱乐圈的中游与各色各样的配角打交道。偶有闪光，一闪也就黯淡了。丧尸一角的心酸、挣扎与坚韧，是他也是无数追梦人的剪影。优秀的喜剧，在放声大笑过后，总另有一丝幽微的情感正中人心。而在蒋龙和张弛交出的两份作品中，最强烈也最动人的情感就是“热爱”。“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只要用心来，处处是舞台。”这是《最后一课》中的“小角色”的核心台词，其实也是蒋龙和张弛两人作为“小演员”的自我告白：对现实总有说不尽的无奈，对舞台却怀有极致的热爱。腰部演员也好，脚腕子演员也罢，这样的调侃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表露了他们对自身处境的清醒认知，也隐含着他们对未来的无限期盼，期盼自己也有发光的一天。而这回，属于他们的高光时刻，总算是等到了。

02在焦虑中前行

采访蒋龙、张弛的时候，他们刚结束紧张的拍摄。《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已到总决赛阶段，本不富裕的时间只能掰得更碎来用。自参赛以来，他们很少有不熬夜的时候，时常一熬就熬到凌晨四五点才收工。代价就是，两人冲着第一张合影比对，发现彼此肉眼可见地“苍老了”，明明只过了5个月，却感觉苍老了5岁不止。“之前那叫一个水灵。在这里劝告大家不要熬夜，真的会变老。”虽则嘴上埋汰，但两人的兴致仍旧高涨。因为于他们而言，最大的变化还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一场8分钟的表演背后，往往是长达2个月的苦练。被挫折反复捶打的过程，也是自信心不断重建的过程。蒋龙和张弛始终很清楚，腰部演员/脚腕子演员的处境是：不能掌控自己的选择。也即不知道未来能演什么样的戏，甚至说能不能演上戏。因此，对待每一次来之不易的表演机会，他们都格外珍惜。这种珍惜，作用于日常生活，就是对自己的要求近乎苛刻，对每一处表演细节都严阵以待。蒋龙和他的“假人兄弟”为了上好《最后一课》，两人主动向节目组申领了许多附加道具，从衣柜、后窗到消防栓，从假人、拖把到垃圾桶，不一而足。从节目最终呈现效果来看，每一个道具确实都物尽其用。“和假人兄弟躺平”“来自班主任的凝视”“拖把师哥扶拖把”等名场面的诞生，无不有赖于细节的支撑。而为了演好《这个杀手不大冷》，两人在导演王建华、编剧六兽的帮助下，对背后的门、脚边的箱子、旁边的大油漆桶等道具的位置和作用，都进行了严丝合缝的设计，严密到“连地板上的灰都有戏”。“拖把师哥扶拖把”这些还只是看得见的努力。在未被看见的地方，蒋龙为杀手设计了一双红袜子，为此还向服装师软磨硬泡：“角色设计里，他总是杀人嘛，所以身上会穿点红的辟邪。这是个感性的杀手。”可惜这双好不容易留下的红袜子，最终几乎被裤腿挡住。但哪怕别人看不见，只要自己做足了功课，两人站在台上也多了一分底气。杀手的红袜子无数笨拙的、粗糙的、天马行空的想法，就是在这样的精打细磨中，被雕琢为一件艺术品。如今，备赛的时间不足20天，尽管前面两场表演已取得完全超乎预期的好结果，但蒋龙和张弛两人的状态，仍在亢奋和焦虑两极间游走，不见半点从容。张弛说，根本没法缓解，只能是在焦虑中努力前行。作为“小演员”，他们无法掌控能不能演戏、演什么戏，但每一次机会到来时，自己努力到哪一个程度，是他们为数不多能掌控的事情；也因为是“小演员”，他们并不吝惜时间，已做好准备付出200%的努力，全力冲刺。

03被看见，是迟早的事

“在我们班上，我发展得还算不错。”这是《最后一课》表演结束后，蒋龙没说出口的事实。在他周围，很多同学毕业后就另谋出路，随后启动结婚生子等进程。“有个女孩，现在正好开了一家密室逃脱店，当老板；有个男孩，就在节目录制地附近开食堂，经常招呼大家伙过去吃饭，免费。”如果说演员这个职业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他们比任何人，都习惯等待——总是在无尽的希望中等待，却又不知道希望什么时候到。巨大的不确定性下，演艺这条康庄大道看似人满为患，实则时刻都有人在跟自己喜欢的事情作告别，永远告别。而仍在踽踽前行的人，也不是没有过动摇。蒋龙在节目采访中聊“腰部演员”现状节目中的选手叶浏，参赛之前差点转行当选角导演；孙天宇，最困难那阵，卡里只剩六块一毛；张祐维，最熟悉的风光，是凌晨四点的北京。即使是资历丰厚的前辈，起步也是艰难的。于和伟，毕业7年后，才等来第一部剧；徐峥，最焦虑的两年里，头发几乎脱尽；黄渤，中途回家开工厂，顶不住愧疚感和不安感，又回来了。放弃演戏的念头千差万别，坚持演戏的理由却是千篇一律。他们说，还是喜欢啊。他们所能找到的，与自己共处的最舒服的姿态，就是做自己最喜欢的事情——演戏，演戏，还是演戏。好在，《一年一度喜剧大赛》的舞台没有辜负时刻做好准备的人，无数像蒋龙、张弛一样的演员用实力明证：被冷落，是过去式；被看见，是迟早的事。同样被看见的还有编剧。纵观娱乐产业的发展，编剧这个群体长久地处于隐匿或失声的状态。比起导演和演员，他们得到的关注更少，在创作上拥有的话语权更小，但往往背负的骂名却更多。作为平台方，爱奇艺看到了深嵌在行业中的“隐忧”，因而通过这档喜剧大赛，将充分的尊重、自由给到编剧。这不仅实现了编剧和演员共创，将他们的名字打在公屏上，还让编剧从幕后走向台前，讲述属于自己的故事。在编剧多明看来，喜剧是盐，令人得以品尝生活的咸淡。它揭露人性的弱点和缺陷，让我们在笑别人的同时，偶尔也笑一把自己。“《三毛保卫战》播出后，多年失联的朋友们纷纷发来祝贺，这种高光时刻很喜剧。”虽多少有些现实和滑稽，但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在平台与节目热度的双重加持之下，喜剧以及喜剧创作者确实被推向了距离观众更近的地方。“如果资本把剧本创作视为速成的产物，默认抄袭、剽窃、跟风而无动于衷，如果演员停滞自我修养而一味炖煮‘煽情泪点’的心灵鸡汤，那么，喜剧不会好。”多明希望像《一年一度喜剧大赛》这种舞台还能再多些，更希望未来的喜剧行业能从思想上进一步自我解放。而为了带动整个行业的良性发展，在海报上为编剧署名，让小演员登上大舞台，是爱奇艺做出的一小步努力。时至今日，蒋龙、张弛依然记得初次登台时的震撼。表演进行时，笑声一片雷动。表演结束后，掌声更是轰鸣。评判席上的嘉宾，候场室里的演员，甚至按捺不住激动而集体起身鼓掌。蒋龙坦言，他在台上有一瞬间的失神，就是被观众的热情震懵的。“没有什么腰部演员，大家都是从脚开始，但是脚下的尘埃掩埋不住金子的光芒。”于和伟说的话最终得到应验。你可以是璞玉、是顽石、是响珰珰一粒铜豌豆，但在人生的舞台上，所有的努力都不会白费，自会为你镀上灿若黄金的光芒。

文章来源：南风窗